崔家人?
薛海神色一凛,“崔九?”崔九失踪至今,崔家人终于露面了!
“我家少爷想和阁下谈一宗交易。”
薛海冷笑:“什么交易?”
崔九没死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可交易?
他有这个资格吗?
“一个阁下绝不会拒绝的交易!”
……
赵胜这段日子依旧忙得焦头烂额,夫人虽然不在府里,可并不意味着世子院子里的烂摊子便不需要收拾,甚至还得收拾的更干净,这样才能让那些人没有借口攻击夫人,所以,便是接到薛海要见他的消息,也只是搁在一边。
南王府大公子和世子妃的丧事办的很低调,除了死的不光彩,实在是家丑之外,也有因为恒记拍卖会一事把禺城的大部分有头有脸的都给引了过去,自然便不能来参加南王府的丧礼了。
人家南王夫人都去了锦绣园,这还不能表明南王府对丧事的不重视吗?
不管看不看得惯南王夫人,绝大多数人都不会想和她对着干的,派个心腹过去祭奠祭奠也便成了。
让人意外的还是南王世子的态度,也不知道是刺激过度还是因为亲手杀妻而不得不忍让,冷冷清清的丧礼竟然都没说一个字,更没闹腾。
南王府的人都知道,世子自从亲手杀了世子妃之后,便倒下了,一个人躲在屋子里头不见人,每天都是借酒消愁的,仿佛已经把以往的仇恨和雄心壮志都给丢了一般。
赵胜一直派人盯着,所得到的禀报也是这些,可总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以他对世子的了解,即便大公子和世子妃一事对他的打击很大,可最终他也只会把责任推到夫人身上。
甚至于认为是夫人在背后主导这一切!
怎么会就这样作罢?
如今怕只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
所以,赵胜没空理会薛海,也并不认为薛海见他能有什么大事,自从他回禺城便一直被丢在一边,估计是耐心耗尽了,可这又怎么样?夫人不愿见他,他还能强求不成?他甚至都不该再待在禺城!
之前是因为崔家那小丫头,可现在那小丫头在总兵府混的好的不得了,另一个崔家人也失踪了,薛海已经没有理由再留在禺城。
他不走,能为什么?
没有私心?
他一个字也不信。
即便是兄弟,可他还是看不上他这份龌龊心思,也绝不会给他任何的机会!
……
薛海没见到赵胜,甚至还得到了他一句冷漠驱离的话。
禺城的天又开始闷热起来了,似乎又要来暴风雨了。
薛海站在南王府对面的巷子口,一动不动的,浑身都弥漫着阴沉之气,他明白赵胜的意思,他呆在禺城已经没有任何的作用,他该走的!
他不是想要留下来妄想什么,他只是——
“时间不多了,阁下若是还不决定的话,那交易作废。”
薛海目光沉沉,许多这十年前都不敢去触碰的回忆全部涌现了出来,似乎要将他的脑子都给挤爆了似得,他从来便未曾妄想过什么,他只是想要护着她,不惜一切代价护着她!
没有人全心全意护过她,便是王爷也没有!
甚至是王爷亲手将她毁了的!
二十年前她从深山中走出来的时候是何等的……
薛海闭上了眼睛,强行将那些回忆给压了回去,待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只剩下一片冷厉决然,“跟你主子说,我答应他的交易。”
……
恒记的拍卖会进行的很顺利,第二天甚至排出了高价,而也便是在这时候,封七月才摸到了这拍卖会的真正意义,若只是卖东西,哪里说出养得起整个岭南郡的大话来?若利润这么大的话,早就有人去抢恒记的生意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嘛,可最后,还是恒记一人独大一人独在。
拍卖,不过是块遮羞布,真正的大头便在订单之上。
恒记每年出海表面上是只有几艘,可私底下到底有多少便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只要南王府一日控制住岭南郡,岭南郡沿海所有地方都可以成为恒记的出入港口,这其中的利润便真的是不可估量了。
这假以时日的话,南王府便有了可以与朝廷一战的财力了。
“少爷来这拍卖会便没有其他打算?”封七月狐疑地看着旁边正大把大把往自己嘴里送干果的窦章,其实这小子不乱吃东西的时候看起来胖乎乎的也还是挺可爱的,可这一吃东西……形象全毁了。
想什么呢?说着正事!
窦章睨了她一眼,“看你的热闹吃你的东西!”
便是有了。
封七月心里了然。
“舅舅让我来看看,什么事也不需要做!”窦章睨了她好几下,才开口说道,免得她自己胡思乱想惹麻烦!
封七月一愣。
“所以你最好不要给我惹麻烦!”语气一转,便成了警告了。
封七月:“……”
总兵大人派他来看看真的靠谱吗?
也不怕他外甥把这里给掀了!
这一晚上的拍卖会,已然顺利结束,众人开始陆陆续续地离开拍卖地,窦章领着一群人嚣张跋扈地走在最前头,一副神仙出巡凡人退避的模样。
封七月又叹了口气。
他这样子崔九哪里敢露面?
除了那天之外,她便再也没见过崔九了。
他来锦绣园到底有什么目的?
杀她灭口?
不,她还没这么重要。
恒记商行……
恒记商行……
封七月还是没能摸出个端倪来,崔九便是再厉害也没本事把恒记商行给据为己有吧?他到底要怎么给崔家翻身?
……
宣夫人一步也没走出过瑶光台,而瑶光台内外守卫森严,若不得允许的话,蚊子都飞不进来,拍卖会开始之后每天的情况都会送到她手里,除了拍卖的情况还有进度,甚至连每个客人在锦绣园中的一举一动。
没有人在这里能够逃过她的眼睛。
明珠最近的情绪平复下来了,除了因为没有人来惹她之外,便是看到主子已然关注着拍卖会的事情,而没有如她所担心的,什么也不管。
恒记商行的拍卖会对南王府十分重要,夫人还在意这事,便是还在乎南王府。
“夫人,夜深了,该就寝了。”
其实她也挺矛盾的,夫人为南王府劳心劳力的时候心疼,可夫人若是丢下一切不管,她又惊恐不安。
宣夫人侧躺在窗前的贵妃榻上,长发随意披散在身后,慵懒而又闲适,手边堆满了这次拍卖会的详尽汇报,即便她不出现也可以堆一切了如指掌。
“夫人。”明珠再次低声劝道,“徐大夫说您最近脉象不是太好,不能熬夜。”
宣夫人抬头看向了窗外皎洁的月色,“明日便是中秋了。”
明珠点头,“是,明日的晚宴都已经预备好了,恒记的黄管事之前派人来问夫人是否出席。”
“多少年了?”宣夫人低声问道,月色和烛火交织下的绝色容颜似乎有些恍惚。
明珠一愣。
“快二十年了吧?”
“夫人……”明珠想起了那些年的一些事情,不禁有些不忍,“都过去了。”
宣夫人嗤笑一声,“是啊,都过去了,他似乎也这么认为,所以才觉得我会顺应他的意思一辈子被困在这里。”
“夫人!”明珠心又惊起来了。
“薛海那边还没消息吗?”
明珠有些回不过神来,半晌之后才说道:“奴婢明日便让人去问问。”
“嗯。”宣夫人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似得,慵懒地起身往内室走去,“告诉黄山,明日的中秋晚宴我出席。”
“……是。”
……
八月十五,恒记拍卖。
在得知今晚上会有一场中秋夜宴之后,封七月便想起了这八个字,当初崔九传递给她的信息便是这个。
中秋夜宴,拍卖会的最后一晚。
他今晚会出现吗?
“死丫头,今晚那老妖婆也会来!”窦章扯着大嗓门跑了进来,自然是没敲门,一脚就踢开了,好在她也没锁,不然的话又要多赔一扇门了,虽然钱不是她出的,可破坏浪费可耻!
从入住第一天开始,这院子里的东西都赔了多少了?
封七月将那张写了字的纸张团起当练字失误后报废扔一边了,下意识的并不想让他看到纸上面的字。
窦章不笨,相反他很聪明,只是脑子有些抽罢了。
连她想起都怀疑,他看了也一定会猜到。
“今晚的中秋夜宴?”
窦章点头,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神色,“那老妖婆可很久没在这种场合出现了!”
“会出大事?”封七月问道,不出事的话他这般兴奋做什么?
窦章挑眉:“没事的话她跑出来做什么?”
“便不能是来凑热闹的?”
“你以为那老妖婆是你啊!”满满的鄙视。
封七月没话说了。
窦章也没理她,继续说自己的,都是些教训的话,就像是老子教训儿子似得,“……总之今晚上你就跟着我,不要闹事……”
吧啦吧啦……
他知不知道他窦爷高冷的形象崩的没边了?
封七月乖乖地点头:“好,我知道了。”
崔九,崔九,你有本事就别给我躲躲藏藏的!
有本事就出来我们把账都算清楚了!
……
中秋夜宴是恒记拍卖会的传统仪式,原本便不应该将拍卖会的时间定在这等阖家团聚的时候,不过偏偏定在了这时候,而且还是最关键的一场,所以,为了弥补,恒记商行每年都会举办一场中秋夜宴,同时将本次拍卖会最贵重的拍卖品进行拍卖。
每年的例行仪式,原本大家也没怎么放心上的,不过在传出南王夫人会出席之后,便不一样了。
便是窦章都跟打了鸡血似得,其他人就更不必说了。
……
明珠一大早便开始为主子出席今晚上的夜宴而做准备,这才将衣裳首饰定了下来,南王府那边便派人来了。
南王世子病重。
“好端端的怎么便病重了?府里的大夫怎么说?”
“已然昏迷不醒了。”来人神色紧张,“赵总管让小人前来求夫人,请徐大夫回府一趟。”
便是昨晚夫人没睡好如今还在补眠,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她也不敢耽搁,进去唤醒了夫人。
“让徐真回去一趟吧。”宣夫人靠着床头,眼睑半垂,神色淡淡。
明珠没有多想,忙应了一声便让人去找徐真了。
徐真接了消息之后当下便丢下手里收拾一般的药材,赶紧出发了,为了赶时间连马车也没坐,直接骑马。
锦绣园到禺城快马的话也没多少时间,便是之前发生了窦章被刺杀的事件,可大多数人都认为那是窦章自个儿的私仇,那些什么杀人越货的凶徒是不存在的,而且因为窦章遇刺一事,禺城内外的治安巡查也严密起来,这大白天的赶路,定然不会出问题的。
所以,徐真没带几个人。
除了府里报信的那个,也只是带了一个随身的护卫。
所以,在碰到拦截的时候,他除了束手就擒之外没有其他的法子,只是对方却并不要他的性命,也不是抢劫什么的。
“你们到底是谁?!”
为什么阻止他回府?!
让世子失救致死,还是世子病重的消息压根儿便是假的?!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没有人回答他。
他们被绑了起来塞住了嘴巴蒙住了眼睛扔上了一辆马车,急速奔跑了一个时辰之后,被带进了一个院子。
眼睛上的黑布落下之后,徐真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是你?!”
见到了他,便明白怎么回事了!
“崔九,你想做什么?!”
……
夜宴的地点依旧在水月无沙,不过原先的包厢设置做了些改变,成了一个个露天的做戏,最上头的自然便是主席了,主席下面便是一层一层的坐席,依旧是向着拍卖台,少了原先的私密,多了相互交流的空间。
形态各异的花灯点缀着整个会场,各种美味佳肴,百年美酒跟不要钱似得呈送上来,还有那些海外的稀罕点心……
绝对高端大气上档次!
而短短的一个晚上和白天便能够将场地重新布置,也充分证明了举办方的办事能力以及财力。
众人觥筹交错,散去了先前几晚的紧张,到了最后一晚,很多事情都已经拍板定了的,那几件珍品也不是普通人能得到的,大部分人已然褪去了竞争者的身份,气氛自然便和乐许多了。
或许,这也是恒记的目的,谁也不想得罪,也借着这个机会给了所有人牵线搭桥的机会!
好人都做了!
封七月觉得那位南王夫人便是上辈子也定然是个厉害人物,简直是将这些古人都当棋子摆弄。
若是让她重生为男人的话,估计也没皇帝什么事了。
“那老妖婆来了!”窦章眯着眼睛说道。
封七月看向了前方,浩浩荡荡的一群人簇拥着南王夫人走来,她还是穿着黑色的衣裙,发饰亦是简单,容貌绝色,气势雍容,缓步走来似乎自带一股凌厉威严,让人不敢直视。
绝色的容貌仿佛成了威严气势的衬托。
这便是人前的南王夫人。
“她活着也不容易吧?”
窦章一愣。
封七月笑了笑,“一个绝色女子在这样的环境中,没有沦为别人手里的玩物,反而凌驾于众人之上,估计也吃了不少的苦头。”
便是在上辈子,女人要成功也不容易,更何况是这个古代?
她其实也没什么好妒忌的。
这位同乡所受的苦,她怕是连想也不敢想。
“你可怜她?”窦章皱紧眉头,不知道这死丫头怎么忽然间又莫名其妙了,难道又触景生情了?“南王可是被她玩弄于鼓掌之中,如今更是掌控着整个岭南郡,便是皇帝也奈何她不得,有什么好可怜的?”
她有时间怎么不可怜可怜她自己?
不。
还是不要可怜了。
每一次她自怜最后都会烦到他的!
封七月耸耸肩,伸手端起了面前的酒杯,“说了你也不懂。”他哪里会明白她的意思?谁也不会明白,而唯一或许能明白的,她永远也不能说!
“喝什么?!”窦章一把抢过了她手里的酒杯,“这酒是给你喝的吗?”
封七月也没想喝,“是是是,不是给我喝的。”不过说起来也奇怪,这死胖子今天没吃的跟猪一样,不,是压根儿便没动桌上的东西,对了,这些东西都是锦绣园这边准备的,没经过那些检查工序,“少爷不饿?”
晚上可没吃东西的。
窦章没说话,直接转身伸手。
身后的人递给了他一包东西。
封七月看着他手里打开的东西,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反映了,那是一只用油纸包裹起来的烧鸡,还热乎的。
“给!”窦章撕了一个鸡腿。
封七月伸手接过,“谢谢少爷。”
窦章嘴角微微一翘,自个儿也撕了一只啃了起来了。
“少爷哪里来的烧鸡?”
“我让人去买的。”
“这里有烧鸡卖?”
“我需要知道这个吗?”
封七月低头继续啃鸡腿,也是真的饿了,啃了一般,感觉有点渴了,桌子上有茶水,也有饮料,对,就是饮料,新鲜榨的果汁,“能喝吗?”
“有什么好喝的。”窦章一脸嫌弃,又朝后面伸手了。
一壶不知道什么东西,还有两个杯子。
光明正大一点避讳也没有。
他这么做好吗?
不怕被人赶出去?
满桌子的东西什么都不动自己反倒是带了别的吃的,这不是在打主家的脸吗?虽然这边的灯火不算明亮,可他们这位子可是仅次于主席,显眼的很,不过好在现在大家都往南王夫人那边瞧,没人注意这边。
“赶紧的!”封七月低声催促道。
窦章嫌弃道:“着急什么?跟饿死鬼投胎似得。”
“我怕我们被赶出去!”
“谁敢?”
“是,没有人敢!”
窦章也没拖拖拉拉的,很快便摆弄好了,那些东西放在满桌子的佳肴上头也不算是显眼,没有人故意找茬的话也注意不到,“给你!”
封七月接了过来,淡淡的奶香味传来,里头是白色的液体,“这是……”
“羊奶。”窦章说道,“你不是说喜欢喝的吗?”
封七月愣愣地看着他,一时间有些懵了,她不是喜欢喝,只是之前曾经说过想喝羊奶,不过岭南这边没有人养羊,其实也可以喝牛奶的,可奶牛好像也没有,至少海妈妈去问过,是有养牛的,可都是用来耕田用的,产奶也是养育牛崽子,没有人会用来喝的……她过后便忘了,可没想到今晚竟然……“你哪里来的?”
“让人从京城送来的,今天刚到总兵府,前不久才送过来。”窦章还是嫌弃,嫌弃的不行,“这东西你也喜欢喝?”
封七月心里忽然间有些不知滋味,低着头没说话。
窦章见状顿时又不好了,“你……”又这副鬼样子做什么?“崔家没了便没了,你就是伤心死了也无济于事,要是真的这么喜欢的话,以后我让人都给你送来就是了!你以前还有什么喜欢的,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