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七月也不管谁说,继续自己的窝冬,要真的看不顺眼的话,有本事便把她丢出去,不丢的话就别来烦她。
这话就差没说出口了。
窦章能拿她什么办法?
总不能真的把她给丢出去。
只是看着她一天天的“堕落”,心里总有些不安,京城的冬天和这边的虽然不一样,但也不会比这边暖和多少,还有她坚持不用炭火更是奇怪,京城哪家贵人不用炭火的,便是稍微富裕些的平民百姓也是用的,而且比起京城冬天的干燥,这边已经湿润许多了,用了炭火也没她所说的蒸干了自己。
总之他就是觉得她不对劲,在不知道他眼前这个是冒牌的之前,窦章往身体出了问题那方面想了。
杨大夫又被抓来了,看着主子那绷紧的脸,心惊胆战的以为又出什么大事了,结果就是请个平安脉。
没病没痛的,便是请平安脉吧?
封七月这身子是有些小毛病,之前亏损的,不过到底年纪小,被她养了半年的也是养出了些效果的,所以从脉象上也瞧不出什么大问题。
杨大夫便这么说了,后来在窦爷那完全不信任的眼神下又多说了两句年纪小身子受了罪有些亏损,吃药调养调养便好。
至于怕冷却又不肯用炭火的毛病,也估计和这个有关系,但问题不大,绝对不大,他敢拿脑袋保证。
窦章这才消停。
封七月已经被他给折腾的差点抓狂了,可也没法子说什么,人家都是一片好心,要她真的让窦章好心没报好的话,这死小孩估计会更加闹腾了。
看着眼前黑乎乎的药,她觉得他一定是在报复!
“不喝!”
“不喝也得喝!”
“你报仇啊!”
窦章愣了一下,脸更黑了,她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杨大夫说了你需要好好调养,这都是补身子的药!”末了又加了一句,“不苦的!”
“那就是没什么用的药!”封七月坚决不喝,“良好苦口,没用的药喝来做什么?”
“你——”窦章觉得自己一片好心都喂狗了,不,是白眼狼!“不喝也得喝,你不喝的话就别想吃饭!”
“不吃就不吃!”
窦章脸黑的跟什么似得,好半晌才咬牙道:“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喝?!”
“我好好的喝什么药?”
“这是补药!”
“补药也是药!”
窦章被气又想掐死她了,他就是对她太好了才会让她无所忌惮!“你要是不喝我就让人绑了你直接灌!”
封七月瞪圆了眼睛。
“怕了就给我马上喝了!”窦章一副你终于怕了的模样,“马上喝了,不然我就让杨老头给你再多煎一碗!”
还加倍了,他确定是在关心她吗?
封七月不情不愿地一口喝了,中药当然不可能不苦了,不过也没有苦的难以接受,一点甘甜也有点儿酸酸的,也没那么难喝,不过喝完了之后,还是一脸苦色,然后便发脾气了,把头埋进了棉被里头转过身,不理人了。
窦章见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就是生气了?她这些日子还少这般吗?一言不合便生气,都快成了他祖宗了!
盯着她喝完药,也便不管她了。
绝不纵容她这脾气!
他没把她当奴才,她还想当他主子不成?
哼!
可这一天两天接连好几天都是这样子,窦章便坐不住了,气也气了骂也骂了,就差动手了,可她还是不理他!
不就让她喝药吗?
她还能把他恨之入骨了?
他这都是为了谁好?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封七月裹着被子,“你让徐真来给我瞧瞧。”
窦章一愣,然后便发飙了,“你就是为了见徐真……”
“你不是说我得好好调养吗?”封七月还没等他飚完便说道:“既然要看那当然是要看最好的!”
“你就不怕他……”窦章话没说完便停下来了,深深地吸了口气压下了澎湃的怒火,“南王府现在情况有些混乱,你别在这里瞎胡闹!”
“我就是看个病。”
“你不就是想问那个崔九的消息!”窦章怒冲冲地说道,脸色不好看,感觉心里也被压着一座大山,难受的厉害,咬着牙,一字一字地说道:“你就是不信我!”
要不是不信他的话,怎么会想找别人问?
她宁愿相信南王府的人也不信他!
她——
“你又被害妄想症啊?”
窦章一愣。
“我就让徐真来给我瞧瞧病,你扯那么多做什么?”封七月恼火道,“就算我真的打听崔九的事情跟信不信有什么关系?”
怎么便没关系了?!
窦章板着一张死人脸。
“我好奇成不成?这日子太无聊了我想找些事情行不行?我更怕皇帝在知道崔家人没有利用价值之后会不会想斩草除根成不成?”
窦章一愣。
“南王府为什么这么怕崔家人死在岭南你不也知道吗?!”咄咄逼人的,就好像完全是别人的错似得。
“你怕什么?我不是说过我……”
“要是皇帝要崔家人死绝,你说你舅舅到底是听你的还是听皇帝的?”封七月也没有别的意思,更不是想要打击他,就是有些事实还是说清楚的好。
窦章脸色顿时有些灰。
封七月看的心里头有些不舒服了,好像是她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你别这样子,我就说一说,也就是想防患于未然。”
“我会……”
“别!”封七月赶紧说道,他那一脸决然吓到她了,“你可别乱来!真的到了那个地步的话我可还得靠你帮忙呢!你要是先把皇帝给得罪了,到时候我指望谁去?”她你真的怕这死小孩乱搞什么,“我就是想了解了解,也没真的怕什么。”
窦章盯着她。
“真的。”封七月一脸认真地保证道。
“徐老头会跟你说实话?”窦章嗤之以鼻,“你想知道我派人去……”
“徐老头的医术整个岭南郡没人能比是不是?”封七月打断了他的话,“一举两得的事情怎么就做不到了?”
“你就不怕他……”
“他敢吗?”
“他有什么不敢的?”
“不是有你在吗?”
窦章心里头剩下那点不舒服一下子便散了,虽然还是不愿意让徐真过来,可到底还是点头了,“那我让他过来。”说完又警告道:“你也别给我乱来!真的出事了我会想办法!”
没给出什么不切实际的保证,因为若是皇帝真的要赶尽杀绝的话,还真的有些超出他的能力范围,不过也不是没法子,好好想想还是有法子的,而且现在不好没出事吗?
可就这么一件事她也不能好好说?
说到底还是不相信他肯帮她,所以才绕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子!
窦章心里头又不舒服了,像是压了一座山似得。
封七月也觉得自己好像有点作了,开始的时候真是不想理他,跟死小孩争来争去的简直就是丢了她的份儿,可后来……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成了这样子,感觉就好像是她刻意设了个陷阱来让他跳似得。
她真没这个意思。
真的没有!
她算计一个死小孩做什么?
不过徐真倒是真的见到了。
气色不是很好,心情更不好了,估计也不乐意过来,看窦章的眼神都可以结出冰块来了。
苦大仇深的。
“少爷,您能出去一下吗?”也不是要支开他,只是他在这里的话估计也试探不出什么来。
窦章不愿意,一副他走了她就没命的样子。
封七月只能继续好说歹说的,总算是把人给弄出去了,在走之前还冷冰冰地警告了徐真一番。
“你小丫头的本事真不错。”徐真这话说的有些不是滋味。
封七月看了看他,“徐神医最近的日子不怎么好过?”
“比不上你!”徐真一边说着一边拿出看病的家当,“说说看,哪里不舒服了?让窦爷差点没把南王府的大门给撞了!”
封七月一本正经的,“没什么,只是有些怕冷,又不喜欢用炭火,少爷觉得我有毛病,硬是要我看看,我想啊,既然要看那当然是要找最好的大夫的,所以就去请徐神医您了。”
这话说的他心里窝火的厉害,“你们真把我当你们的家养大夫不成?”
“夏天都过去了,徐神医怎么火气还这么大?”封七月神色淡淡,“不就是请徐神医过来给我瞧瞧病,又不是让你继续当兽医,再说了,我病了还不都是之前在锦绣园给吓着的?南王府不是说会给我们一个交代,结果最后也就是送了点东西,看在南王夫人这些日子很忙的份上,我们也就不追究了,怎么现在倒像是我们在故意找南王府麻烦似得。”
“你们?”徐真嗤笑,“你投靠窦章崔九知道吗?”
封七月笑道:“他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你们真够厉害的!”徐真冷笑,是真的发了脾气,而不是之前那些小打小闹的,“一个差点毁了南王府,一个把章西的宝贝外甥给玩弄于鼓掌之中,难怪崔家费尽心思让你们活下来!”
封七月看着他,“崔九做了什么?”
“你心知肚明何必……”
“我若是心知肚明你以为你今天还会在这里?”封七月打断了他的话,“锦绣园我和窦章差点丢了性命,若是我早知道的话何至于那么狼狈?”
“窦章为什么对你这么好?”徐真继续冷笑,“不就是因为你救了他?”
封七月明白他的意思,因为她救了窦章,所以才会有今天的待遇,虽然事实也是这样,可这和他所想的阴谋没半点关系,“不管你信不信,崔九做的任何事情都和我没关系,我也没兴趣和他一道!”
徐真只是冷冷嗤笑一声,压根儿便不信。
“这就是事实,你爱信不信!”
徐真气的胡子都颤了,见过无耻小人可没见过她这样的,明明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现在竟然还——“薛海真是瞎了眼了,竟然救了你这样狼心狗肺……”
“薛海怎么了?”封七月没等他骂完便说道,徐真不对劲,以他的性格不是发生了大事的话绝不会这般,即便崔九真的做了什么,或者真以为她和崔九暗中勾结,可现在南王夫人好好的,而且比以前更好了,现在岭南郡都是她一个人的天下,再也没有人能掣肘她,“他出事了?”
虽然不清楚他们的关系,但应该是不错。
“你不都清楚?”
“我说了崔九做任何事情都和我没关系!”封七月也恼了,这么对一个小孩子他也不嫌丢人!“你爱说便说,不说我也不求你!”
本来也没抱太大的希望,他不说便不说。
而且就他这反应她便能猜到一些了。
“既然徐神医不乐意给我这么个狼心狗肺的看病,那就请回吧。”封七月冷笑道,“不,狼心狗肺这词我可承受不起,毕竟我也没欠你们什么,薛海也是,你更是!”说完便冲着门外吼道:“窦章你给我进来!”
窦章立马进来了,还没反应过来被她这么吼很没面子。
“送徐神医走吧,别忘了把看病的银子给人家,对了,前几次的也一起给了,免得人家说你窦爷看病不给钱!”
徐真气的站起来了,“你——”
封七月裹着被子,看也不看他。
窦章脸黑沉黑沉的,自然也不会纾尊降贵自个儿送,喊来人直接赶了,看病钱这是也没忘,跟打发要饭的让人去账房拿,“滚——”
“封七月,你就不怕……”
“你试试!”封七月没等他说完便道,声音不重,但是却冷冽成冰,那双眼睛像是无底洞一般,“你可以试试!”
饶是徐真活了大半辈子也被震了一震。
“拖出去!”窦章大怒道。
徐真还没缓过神来便被拖出去了。
窦章看着封七月冷着的脸,都想出去把人给宰了,“都说了不要见了,你偏偏……”
封七月眼睛扫了过去。
窦章便闭嘴了,可明明就是她自己……行!行!他不和她一般计较!和一个小丫头计较什么?“饿了吗?都到用午膳的时辰了,先吃饭吧。”
吃你个头!
封七月吸了口气,说道:“嗯。”
……
徐真怒气冲冲地回了南王府,冷风吹了一路也没消气,他们不是合谋的还能是什么?他活了几十年就没见过这样的孩子!
不仅仅是他们,是所有人,包括夫人在内,都被两个孩子给耍的团团转了!
他还要端着笑脸对她不成?
崔九做的事情和她没关系?就凭他们的关系便永远也不可能和她没关系!
“总兵府找你过去做什么?”
这才踏进南王府的大门,便被赵胜拦下来了,这些日子南王府的每一个人都过的不好,谁的脸色也都好看不到哪里去,胜了又如何?压根儿便没有任何值得开心的!
“还能去做什么?看病!”
“窦章敢给你看病?”
“去看他家的狗不行吗?”
“徐大夫!”赵胜声音沉了,“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你还……”
徐真直接甩衣袖离开。
“徐真!”赵胜恼了。
“别叫我!我就是一个只会看病的老头子,你们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要找我更不要问我!”徐真怒斥道,要不是不想看着他们是,他真的不想管他们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赵胜一口气憋在胸口,难受的厉害。
南王府很安静,仿佛不久之前的火光冲天、惨叫连连都未曾发生过一般,甚至是祠堂的废墟,也早已经清理干净了,只待主子一声令下便能重建。
只是身在局中的人方才知道,这从来便没有平静过。
南王府的地牢建在北边,已经有些年头没有用过了,而如今重新启用,囚禁的却是一个谁也没想到的人。
十年前,他也曾经被囚禁在此。
薛海被囚禁在这里四个月了。
中秋夜宴之后,他便被押解在此。
这也是赵胜第二次来这里,第一次是来讯问,而这次来,却连自己也不知道要做什么!或许是来看他死了没有,又或许是希望他自己消失!
“你来送我最后一程吗?”薛海有些狼狈,被关在这里四个月,自然好不到哪里去了,不过没有用刑,只要他不自寻短见的话,可以长长久久地在这里活下去,当然,他也从来没想过会有这样的选择。
他该死的。
甚至应该自我了断。
“我真后悔当日没有一刀了结了你!”赵胜怒道。
薛海抬起头,脸色有些木然,“有世子在一日,夫人都如履薄冰,这些年来,你比我清楚。”
“所以你就和外人勾结?”赵胜冷笑,即便他是为了夫人,可背叛就是背叛!
薛海笑了,皮笑肉不笑的那种,“我没有背叛夫人,我只是用我自己的方法来保护她!”
“可夫人从来就没有想过要这样做!”赵胜怒道,“若夫人真的要除世子,早就动手了,哪里轮到你!?薛海,你不过是为了你那点龌蹉的念头而……”
“就是因为她下不了手,所以我帮她了!”薛海厉声打断了他的话,“我不愿看着她日日如履薄冰,不愿看着她时时刻刻被人……”
“闭嘴!”
薛海的话也没能说完。
一道尖锐的女声打断了他的话。
赵胜转身,便见明珠阴沉着脸走来,“可是夫人有决定了?”
薛海之所以一直关在这里不是他不该死,而是该由夫人处置,只是这几个月来,夫人一直没有下令。
如今明珠来了,便是到了时候了。
薛海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真实,他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事情,哪怕背叛,只要她便成,他也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死,是他做好的选择。
他一直在等!
明珠一眼也没看里头的人,仿佛看了一眼便脏了自己的眼睛,“夫人有令,将他押回小张庄,从今往后,不得踏出小张庄一步!”
这一句话,说的咬牙切齿。
若是可以,她断不愿意说出来!
若不是这个人,夫人和世子便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赵胜脸色一震,不是对昔日的好友没有一丝的怜悯,可他做下这事除了以死谢罪之外,没有其他的选择,可他万万没想到即便如此,夫人仍旧要饶他一命?为什么?难道真的……
不!
绝对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