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单纯的只是想尽可能地躲避大灾,不想看到遍地尸骸的惨状,结果也成功了,可却又多了这么多的为什么。
真的就必须弄清楚吗?
真的就那么和她有关系?
封七月也有些迷茫,不过事情涉及到了薛海,她还就真的逃不开呢。
阳县县令对她很客气,但不是因为所谓的大神使者,而是冲着窦章窦爷的面子来的。
窦章啊。
若不是他提起的话,她都快想不起来了。
徐真说的也没错,她就是个没良心的。
可惜王县令知道的并不多,只是延续上一任的做法,对小张庄多加照顾,其实也没怎么照顾,那么个小村子也没什么事情,若不是崔家的人去了的话,他也没怎么放在心上,虽然也曾经好奇过一阵子,但在朝为官,多余的好奇是最要不得己的,所以也没深究怎么便需要照顾这么一个小村子。
不过后来有些明白了。
这村子里叫薛海和南王府关系匪浅,南王府的“御用”大夫也经常往村子里去,现在更是有长期定居的打算。
南王府照顾这村子也是情理之中吧。
所以,这次地动后他一抽出身来便过来了,先前也接到了消息,这边的地动虽然厉害,但村子的伤亡却很少,而除了这里,周边的哪怕是镇上都伤亡惨重。
不过这是天灾,谁也没法子。
他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好在,南王府照顾的村子没什么大事,至于重建什么的,那也不难,不过是银子和人手的问题罢了。
重建一个小村子也花不了多少银子,再说朝廷也会下赈灾款。
封七月旁敲侧击的都没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不过也确定他的确也是一知半解的,便也没继续了,免得想问的没问出来反倒是惹来了其他麻烦。
王县令也没待太久,这场地动波及的范围很广,整个阳县估计也在震中心,说是翻天覆地也不为过,他能抽出身过来慰问慰问已经很难得了。
灾后震灾,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
这天又冷又下雨,一个不好便又会造成新的伤亡,更甚者会发生瘟疫,好在现在是冬天,尸体便是清理不及时也不至于马上就腐败,要不然的话不必忧心瘟疫出现,是一定会出现!
王县令留下了一批物资还有灾后重建的银子,可问题是现在整个阳县都遭灾了,重建所需的物资没地方买。
有银子也没地方买。
愁死人了。
村长头发都全白了,脸也跟着一日比一日瘦,虽然二月份天气开始慢慢的回暖,可问题是雨季也来了。
不管是重建还是大家的身体都是重重考验。
不少人病倒了,尤其是妇女儿童,到了后面甚至有些身强力壮的男人也开始感冒发烧。
王县令带来的物资里头没有药材,好在之前徐真进山挖了不少,有些也用得着,村子成了废墟,他们那边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封七月第一时间带着人去把药材挖出来,赶在下雨之前,可药材再多也不够所有人用,而且原本就没有多少。
最后逼得她也只能用当初用在崔九身上死马当活马医的法子,每天带着人去挖草药。
而随着春天到来,各类野菜也开始冒出来了。
孩子们愁容惨淡的脸上开始有了笑容,那些平日里看不上的野菜现在成了他们欢乐的源头了。
每天一大早便拧着篮子去田里,地里挖野菜。
很快,便到了春耕的时节了,大家不得不放下重建任务,开始准备修整因地动了变了形的田地,清理堵塞的沟渠。
这些工程不比重建房屋简单。
所有人男女老少全员出动,渐渐只是堪堪把能在最后的关头把田给种上了,还不能保证存活率。
村子的重建也进行的很缓慢,主要还是缺材料,从废墟里头清理出来还能用的,最后也只能重建了祠堂。
被她烧了的祠堂。
看着众人欢欣鼓舞的模样,封七月赶紧躲一边去,知道她一把火烧了祠堂的还真没几个,不知道是村长封口了还是大家别眼前的状况给绊住了,没有谁再去提或烧祠堂一事,现在他们是信了那所谓大神使者这事,可若是知道她烧了他们的祠堂,真不敢保证会有什么反应。
祠堂修好了,大家也便算是真正的有瓦遮头了。
可一个祠堂也住不了那么多人,只能让女人孩子和上了年纪的老人住在里头,其他人继续住草棚子,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现在天气是不冷了,可是阴雨绵绵的,最是容易生病的时候。
一个两个……就像是传染似得,没几天便病了一大片了。
别说继续干活了,若是不控制住的话,大家恐怕都会倒下。
“七月,大神有没有告诉你什么话?”阿花都急哭了,她阿婆和阿公、妹妹弟弟都病了,就剩下她和阿爸阿妈没事。
封七月哪里有什么大神的话?现在这样子估计是流感爆发了!
“七月……”
“阿花,你去把村长叫来。”封七月说道,她也没法子,就算她知道怎么治疗也没有药,更何况,她也就是在徐真的强迫下念了一本医术罢了,还都是一知半解的,不过就算不知道怎么治疗,有件事一定要先做!
阿花得了话就跟抓到了救命稻草似得,赶紧去请村长了。
这几个月来村长简直是像是在地狱里头煎熬似得,整个人都憔悴的不行,能熬到现在估计也是靠着意志力硬撑的。
封七月都开始有些佩服他了。
“你有办法?”村长现在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了,实际上这段时间她也帮了不少的忙,如果她现在真的有办法的话,就算让他跪下来求她也成!现在这病虽然不是马上就会病死,但可怕的就是会传人,一个一个倒下的,就跟瘟疫一样!
封七月正色道:“得将病人隔开。”
村长听了脸色更不好了,“是瘟疫?”
只有瘟疫才需要这样做。
封七月皱了皱眉,“没有这么严重,只是会传人罢了。”
“会传人不就是……”
“风寒也会传人。”封七月打断了他的话,流感严格上说起来也能算是疫情,不过现在若是用瘟疫这两个字的话,除了惹得人心惶惶之外,没有任何的好处,“现在这病比风寒严重一些,但也算是风寒的一种,只是它会传人,而且传的很快,所以才要马上做隔离。”
村长看着她沉思了起来。
“我还能害你们不成?”封七月气结。
村长倒没有怀疑她这个,“一旦把病了的人隔开,大家都活往瘟疫上想,到那时候我们说再多也没用!”
封七月一愣。
“真的没有其他办法吗?”村长声音嘶哑,“之前的那些药……”
“能用的药都被我们用完了,就算是那些草药也被我们挖完了。”封七月叹了口气,“若是我有其他法子也不会这样做,而且,即便我们有药,病人也必须隔离!这样,你就说为了方便照顾病人,清出一个棚子来……不,让他们搬进祠堂里头,就说为大家集体祈求祖宗还有大神的保佑!”
这样总行了吧?
村长似乎在心里斟酌了,好半晌才点头,“也只有这样了。”
封七月舒了口气。
“那个……”村长清了清喉咙,“阿海没有消息吗?”
“没有。”封七月摇头,都进山有一段时间了,再怎么也该出来,可偏偏没有动静,她现在比他还要担心!
“徐神医……”
封七月叹了口气,“村长爷爷,我现在也算是村子里的一员了,只要有办法帮村子我一定会帮的。”
徐神医回了南王府这是谁知道?
若是徐神医那边有消息,便是说他们有外援了。
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他们都还要捏着藏着吗?
“之前王大人说了这次地动波及范围很大,从南王府到这里有很长的路,或许路别地动给截断了不一定。”
徐真一直不回,绝不会是丢下不管。
“只要路通了,我相信爷爷一定会马上赶回来的。”
村长也只能点点头,“那就好。”
王大人那边现在也顾不上他们,听说周边的情况很糟糕,他们村子已经算很好了,可现在村子这种情况若没有外面帮忙的话,真的不知道会怎么样!
“七月啊,现在都靠你了。”
封七月不知道他到底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说出这话,不过一定不好受,“我尽力。”都做到了这个地步了,她也说不出什么狠话了。
尽力而为吧。
村长立马行动,有时候愚昧也是有好处的,比如现在,村长一开口,大家便立马行动了,一点怀疑也没有。
封七月挑了几个身体强壮的负责照顾病患,其他人都不许接近,这几乎每家每户都有病人,所以就算原本待在祠堂的人不得不搬出来,也没有发生什么不愉快。
现在都盼望着大神显灵了。
封七月感觉每双眼睛都盯在她身上,若是她敢说这所谓的显灵是假的,估计会被生吞活剥了!可就是假的啊?没有药物没有治疗,人怎么能好?硬抗的话也有能抗过,可地震过后大家基本上都没吃过一口好的,身体情况急剧下降,哪里能靠抵抗力自己扛过去?
有几个人病情加剧了。
大家开始惊恐了。
不是说大神会保佑的吗?
大神使者说的!
大神使者说了大神会保佑他们,现在怎么会这样?
怎么回事?
大神使者,怎么回事?
封七月一个头两个大了,便在她这大神使者形象就要崩溃的时候,徐真终于回来了,带着很多人很多的东西。
她的运气似乎真的回来了!
终于可以彻底的松口气了。
结果这口气松了,人也跟着倒下了。
对,就是倒下。
在徐真面前直挺挺地晕过去了,等醒来了之后,已经在一个类似帐篷之类的东西里头,躺着的是木板搭成的床,身上盖着软绵绵的被子,不过最让她错愕的还是面前的人。
“崔九?”
不,是周琰。
“周琰!”
他怎么会在这里?!
“你怎么……”她用力起身,可一下子便又眼前一晕倒了回去了,好半晌才缓过来,再定睛一看,的确是周琰,不是她眼花也不是做梦。
可他来这里做什么?
虽然现在余震已经过去了,可从禺城到这里的路上必定也是危险重重的,他在禺城好好的跑回来做什么?
宣夫人让他来的?
这小张庄这么重要?
“你……怎么回来了?”
周琰一直坐在边上,不管是她先前的闹腾还是现在带着不理解的疑问,脸上都是平静,仿佛她做出何等反应在他眼里都不重要似得。
封七月自然也不会觉得自己有什么重要,可他这态度未免也太奇怪了,当初她和徐真走的时候没经过他,他要是愤怒也在情理之中,可是现在这平平静静的是想做什么?冷暴力?未免太将她当回事了,“九皇子殿下,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不能来吗?”周琰反问,声音和神色一样平静。
封七月吸了口气,“自然可以。”之后也懒得再猜了,他爱怎么着便怎么着吧,总不至于下手杀了她便是了。
就算他有这个心,估计也没这个胆子。
毕竟她现在也是有靠山的人!
周琰继续平静地坐着。
封七月有些抓狂,坐什么坐?哪里不能坐偏偏要在她这里?不过身体的不舒服很快便让她彻底把他忽略了。
说起来也真的是奇怪,之前没地震的时候,她多吹会儿风多吃点油腻的便能大病一场,可地震之后,连喝口热水都难,却一点事儿都没有,哦,除了身上的肉慢慢地消失最后剩下皮包骨之外,其他一点事儿都没有,现在呢,终于可以松口气了,人却垮了。
她也开始发烧了,是不是流感不清楚,但难受的让她便是周琰现在拿着刀要杀她,她也没力气去理会了。
烧的天昏地暗。
又恢复了躺床上每天把药当饭吃的日子。
徐真每次来给她诊脉的时候神情都很严肃,就跟她下一刻就要没命似得,可也没说她到底有多糟糕,就是一个劲地给她熬药逼她吃药。
药量比之前重了许多。
她感觉得出来的。
徐真回来之后,流感的疫情开始得到了遏制,而很快,便又村民康复了,随着后续的物资运来,村子的重建也开始如火如荼地就行。
封七月不能出去,可外头热火朝天的动静也还是听得见。
更不要说阿花几乎每天都跑来现场直播。
虎头倒是来过一两次,不过每次来都运气很不好地碰到了又来她这里发神经的周琰,被他那平静的眼神给吓的再也不敢来了。
以前他是讨厌这人,现在是害怕了。
村子里没有人知道这位是九皇子,只当他还是她的哥哥。
周琰到底要做什么,封七月真猜不出来,便是徐真也是支支吾吾的,没跟她说实话。
能让徐真也支支吾吾的,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他既然不说便是不好说,她也便不再过问了。
只是这位皇子殿下真把盯着她当好玩了?
“你到底要看到什么时候?!”封七月终于忍不住了,捧着碗压着想把碗里的药泼他脸上的冲动,便是冷暴力也该有个头吧?
再说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哪里用的上冷暴力?
周琰终于开口说话了,“我碍着你了?”
这日子,他开口说话的次数一直巴掌都数不完。
当然,也有她直接把他当透明有关系。
可本来就不是什么和谐关系,何必再装友善?
“对!”封七月一点儿也没客气,“你就是碍着我了!你妨碍到我养病了!”一口气把碗里的药喝完了,免得真泼他脸上,浪费了这救命药!“还是这就是殿下您的目的?让我不能好好养病,然后一命呜呼?”
“你若待在南王府便不需要受这份苦。”周琰说道,语气还是平静,让人看不出他心里的真实想法。
封七月哦了一声,“白姨娘可还好?”
周琰的平静终于有了一丝裂痕。
“看来殿下不是很喜欢这份礼物……”
“她死了。”周琰打断了她的话。
封七月猛然一惊,脸色也变了,眼神锐利了起来,“你杀了她?!”虽然是疑问句,可心里已然肯定了!除了他,谁会去杀一个微不足道的妾室?“怕她揭穿你和崔家的阴谋?所以杀人灭口?!”
周琰没有解释,“徐真说你这身子将来怕是……”
“滚——”封七月砸出了手里的药碗,怒斥道:“给我滚出去——”
周琰眼眸平静无波地看着她。
“这里不是南王府,更不是你的地方!”封七月指着帐篷的门口,“马上给我滚出去!”
周琰深深地看着她,“封七月,她和你没有任何的关系……”
“我让你滚你聋了!”封七月随手拿起了别的东西便砸了过去,跟疯了似的,“给我滚出去,滚——”
徐真听到了动静急忙进来,“这怎么了?”
周琰慢慢起身,“没事。”然后起步离开。
封七月气的血气上涌,脸颊多了一份血色,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好现象,因为此时胸口难受的厉害,没过多久,一口血便呕了出来。
“丫头?!”徐真急忙上前。
封七月趴在床边不敢置信,她这是被气的吐血了?
徐真也没空再问怎么回事了,拿起了银针便往她身上扎了一通,“你这臭丫头不要命了是不是?!”等情况稳定下来才有空教训,“我不是说过……”
噼里啪啦的,就跟炮仗似得。
封七月难受啊,“爷爷……我都……这样了……你还骂我……”人果然是能被气死的!可被自己的不孝子什么的气死也便算了,被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给气死,她还有脸去见阎王爷?“爷爷……我是不是要死了……”
她知道她现在很不好,可不知道是不是习惯了,所以也没那种不久于人世的感觉。
现在嘛……
真的会死吗?
“闭上你的乌鸦嘴!”徐真恼火,“你敢砸了我招牌,小心我收拾!”
封七月舒了口气,还是不想死的,以前过的艰难,现在日子应该会好过了,当然想活着了,等这场灾过去之后,她在这里横着走都估计没问题了,“爷爷……周琰杀了白姨娘……”
那懦弱却也坚韧的女人,就这么死了。
是她将人送去禺城的。
也便是说,是她将她送去死的。
“不是周琰。”徐真叹了口气。
封七月一愣。
“白姨娘到了禺城之后,周琰将她安排在南王府的庄子里,估计是不想让她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白姨娘也没怀疑,在庄子安安心心地过日子,可后来有一日,她突然发狂袭击周琰。”徐真缓缓说道,“若不是周琰躲避及时,他就死了。”
“有人告诉她了?”封七月问道。
徐真点头,“有人把周琰的身份告诉了她,而且还误导她,她儿子被周琰杀了,她绝望之下便想为儿子报仇。”
“是谁?”
徐真沉默了半晌,“崔莹。”
“崔莹?”封七月又是一惊,崔莹是崔家大小姐,她的话以白姨娘的性子必定会深信不疑,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她为什么要害周琰?”他们不是一条船上的人吗?而且,有周琰在,她才能过安稳日子!
徐真摇头,“谁知道他们都发生了什么?”
“白姨娘怎么死的?崔莹杀的?”
“自尽。”徐真说道。
封七月沉默了,能让那般性子的人做出自杀的事情,她当时该多么绝望,“她怎么会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认不出来?”
徐真不清楚,总之人最后死了便是。
封七月没有再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