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七月这话问的轻佻,略带嘲讽。
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听得出来。
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自然便不需要再掖着藏着,其实她这么一直躲着也很累的好不好?而且,这位老乡似乎真没想要弄死她的意思。
不过她也真没当树洞的兴趣。
人生在世的谁没有一些不痛快的?
比起她这个小可怜,她已经算很幸运的好不好?
不算上辈子的,单单算这辈子,也该有四十好几了吧?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这十来年朝廷估计都不能拿着岭南郡怎么样,也便是说,她还能舒舒服服大权在握十来年,十来年之后,她都六十多了,在这里六十岁已经算是很长寿了,死了也没什么亏的,再说了,十来年还不够她为自己准备好后路?
所以,她有什么好自怨自艾的?有什么好可怜的?
真正可怜的是她这小娃娃好不好?!
宣夫人低头看着身旁的小姑娘,之前还觉得她原本就是个小姑娘,可如今却又是通透的如同历尽千帆,“如果我说是,你会不会鄙视我?”
“因为你当了小三?”封七月笑道。
宣夫人点头,也笑道:“嗯。”
封七月耸耸肩,“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你又不是抢我男人,我鄙视你做什么?”这活在世上但凡有法子的,哪有人愿意去委屈自己?不,也不是没有,上辈子抢了她男人还害死她的那位千金大小姐就是一个!“听说当年你被抓奸在床是人家老婆害的?”
宣夫人的笑容有些僵。
“不过你也不亏。”封七月继续笑道,眯着眼睛:“阿海叔虽说出身不好,不过长得也还算不错,那身材更是……”
“封七月!”宣夫人似乎恼羞成怒了。
封七月笑道:“夫人,说笑而已,何必生气呢?”
“你这些话不但侮辱我,还侮辱了他!”
这是真的生气了。
封七月收敛了不怀好意的笑容,“阿海叔若是听到你这话,估计会更愿意为你赴汤蹈火了。”
宣夫人一愣,尔后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我从未利用过他。”她说那话,是认定了她明明心里没有那人却又一直吊着他让他为自己卖命吧,“他只是我的一个护卫。”
“朋友也不是?”封七月问道。
宣夫人目光渐冷,“我没有朋友。”
封七月信她这话,像他们这样的人估计真的很难有朋友,不管装的有多像,到底是个闯入者,到底和这里格格不入,别说爱人了,便是何人亲近怕也很难,她对薛海对徐真,怕也有需要得到他们庇护的缘故吧?“你不爱南王?”
“你会爱上一个强。暴你囚禁你的人吗?”宣夫人说道。
封七月打了一个寒颤,因为这冷风,也因为她的这句话。
强。暴……囚禁?
她说的很平静,仿佛说的不是自己似得。
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样的心理历程,才能说的这般的平静。
从她进入南王府到南王病逝,足足有十年的时光吧?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留下?”
囚禁她的人已经死了。
她哪里不能去?
为什么还要将自己困在那里?
是贪恋南王府的荣华富贵还是被圈养久了没来海阔天空的勇气?
又或许……
强着强着便强出了感情了?
“我美吗?”宣夫人低着头,忽然问道。
封七月看着眼前着一张脸,哪怕没有华服珠宝,哪怕待在这小地方,也无法遮掩那份绝色……“你可以毁容。”
宣夫人一愣。
“就算怕疼不敢忘脸上划刀子。”封七月继续说道,神情十分的认真严肃,“也可以晒黑、吃胖,一胖毁所有这话你应该也听过吧?”
所以,因为怕这相貌招惹危险而不敢离开南王府的理由是不成立的。
她还是觉得是因为她有了眷恋,有了感情。
十年的时间不短了的。
宣夫人似乎被堵的无言以对了。
封七月又拉了拉身上的棉袄,太冷了,在这么待下去估计她又得病了,“夫人若是不打算杀人灭口的话,那我就要回去了。”
“你有什么打算?”宣夫人仿佛已经控制住了情绪一般,淡淡地问道。
封七月耸耸肩,“走一步算一步呗。”
“可愿意和我回南王府?”宣夫人继续问道。
封七月笑了,“夫人,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我都不过是个普通人,每天为一日三餐而忙碌的,小聪明是有些,可没什么大本事,那些个自立为王更甚者推翻朝廷的高大上事情,还是离的远些好,免得怎么死都不知道。”
宣夫人眸色微变。
“看来我是猜对了。”封七月笑道,随后便又叹了口气,“只是不知道周琰那傻小子到底明不明白自己的处境。”
他想把人家当跳板,可人家也是将他当棋子呢。
师父师父。
这两个人还真的是侮辱了这词!
“夫人放心,我不会举报你的,我呢,只想好好地养好我这破身子,若是有些闲暇功夫就捣鼓捣鼓一下,看看能不能来个发家致富,舒舒服服地过日子。”
说完,转身看向了前边的深山老林,“至于回去不回去的,就随缘吧,不过我是被大货车给撞了才来到这里的,估计是回不去了。”
她说她是从里头走出来的,据说也没有人知道她的来历,或许,她和自己是不一样的,她是灵魂过来,而她或许是整个人过来。
“夫人,都过去了二十多年了,哪怕你能回去,还能适应以前的生活吗?你认识的人,哪怕是家人也都有了自己的生活,他们未必会愿意再接纳你,甚至可能会因为你的出现打破了他们生活的轨迹而心生怨念,若是幸幸苦苦回去,换来的是这么个结果,何必呢?”
她侧头看向身边的女人,“在哪里不是生活?”
宣夫人看着她。
“我说的不对?”封七月笑道。
宣夫人也笑了,缓缓的,仿佛如沐春风一般,也是很美很美,即便是同性的封七月见了也有些失神了,“你倒是明白。”
封七月收敛了神色,“不然呢?总是钻牛角尖,对自己有什么好处?”
“周琰我先放在这里,你帮我看着他。”宣夫人又岔开了话题,脸上早已经没有了那些恍惚或者迷茫,又是那个冷静淡然尊贵雍容的南王夫人。
封七月撇嘴,“凭什么?”
“就当做是我帮你保守秘密的报酬。”
“我还没跟你要报酬呢!”
“你不也说了你的话没人信吗?”
可她却不一样!
封七月咬了咬牙,“你不怕我弄死他!”就算弄不死他,让他羞愧自杀也是能做到的!
“你不会。”宣夫人笑道。
封七月冷笑:“为什么不会?我现在这半死不活的样子是谁害的?一个时时刻刻要算计我的人,我还下不了手了?!”
“因为你是普通人。”宣夫人说道。
封七月气结。
她是普通人怎么了?
普通人便干不出杀人放火的事情了?
她可杀过人了!
“你的血还是温热的。”宣夫人缓缓说道,“你的心也还是干净,未染罪恶。”
封七月冷笑不语。
“周琰……”宣夫人笑了笑,“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他若是可怜,我岂不是要……”
“封七月,抛开他对你的算计,你真的就觉得他罪无可恕吗?”宣夫人打断了他的话,“昔日的九皇子有多受宠爱或许你不知道,不过,一夜之间失去一切,这种遭遇不是所有人都能扛过来的,他能走到这一步很不错。”
封七月抿了抿唇,“那你还落井下石?”
“你猜错了。”南王夫人笑道,“我从来就没想过要称王称霸。”
封七月一个字也不信,“哦,你是想报复社会。”
宣夫人笑了出声,“真好啊,希望你能一直这么好。”
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在诅咒!
“你敢把人留在这里我还怕收留不成?”封七月冷笑说完,转身便往回走,她是疯了才会和她出来!要摊牌屋子里不也可以?
真是的!
脑子被冻僵了!
等到了晚上又开始发冷发热,她就更加后悔了。
而始作俑者,却走了。
来的时候悄无声息,走的也是!
周琰留了下来,也不知道是因为之前自个儿说错话羞辱了人,还是真的受宣夫人那些话的影响,封七月之前那恨不得把人当奴才奴役的劲头没了。
简直跟转了性似得。
薛海搬回来了,住进了宣夫人住过的那屋子,本来那屋子是为他准备的,不过被人抢先住了个新鲜,但真正的主人绝对不会介意,甚至还会因此而暗暗高兴。
封七月就是这么想的。
日子恢复了平静。
除了多了一个周琰之外,和之前没什么不同。
转眼,便到了虎头成亲的日子了,封七月带着病去参加了婚礼,从宣夫人送的那一堆东西里头挑了两匹布当礼物,首饰什么的也不是没有,可不实用,还不如给布,还能做衣裳,而带病参加婚礼的结果便是原本好了不少的病情又加重了。
便是过年也都是病歪歪的。
“小子,来,喝!”
封七月蜷缩在专门打造的宽背大椅上,咬着筷子看着面前看着徐真拉着周琰一个劲地在喝,跟那酒不要钱似的。
好吧,是不要钱。
可也不是白开水好不好?
就算是白开水这都喝了多少了?也没见他们去茅房,居然还能喝的下去。
桌子上的菜也没怎么动,亏她还精心设计了菜谱呢,可一个个的要么就是吃两口就跑回房间里头去了,要么就是把酒当饭来吃!
哼!
喝吧喝吧,喝醉了看谁理他们!
“你小子够黑的……”徐真醉的似乎不轻,有些平日里说不出来的话眼下都说出来了,说是掏心窝也不为过。
周琰脸也熏红了。
“来!继续喝!”
封七月瞅着徐真,寻思着这老小子不会是要醉死周琰,虽说他这年纪在这里也可以说是大人,可到底还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子,这么喝法,小心酒精中毒!“没酒了!”为了不发生命案,她把酒坛子给抢了过来,“去睡觉!”
都一大把年纪了还学人家不醉不休!
看看阿海叔多好,喝两杯就回去休息了!
“丫头,今天是除夕!”徐真不高兴了,这一年过的多难她不知道?好不容易有机会轻松一下,她还来搅和!
封七月板着脸,“没酒了!”
“你抱着那……”
“我的!”封七月打断了他的话,“爷爷要来跟我抢吗?”
徐真有些抓狂,不过还真的不敢说跟她抢,“厨房里面还有……”
“给我!”封七月对他伸出了手。
徐真一愣,给什么?
“压岁钱!”封七月强硬地引开了他的注意力,都罪成这样子了就不信引开了注意力他还能想起来,“我跟你回来这么多年,你一次也没给过我压岁钱!你怎么当人家爷爷的?连村长那么抠门的人都说今年要给我压岁钱了!”
徐真有些懵。
什么压岁钱?
要跟压岁钱吗?
村长那老小子也给?
不对啊,他怎么没听?
“没……”
“不给!?”封七月直接黑脸了。
徐真还真的怕了她了,“给!给!马上就给!”一边说一边往怀里摸,可摸了好半晌都没能摸到,“我……我回屋里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