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尉同志,那边的炮兵答复说已经打完了我们所拥有的弹药基数了。”
话务员举起耳机对林安南说道。
106机械化步兵师就像按照之前约定的一样,只给他们提供一轮炮兵射击。
“他妈的,这群狗奸商,果然后妈比不上亲妈。”
林安南颇为不满地放开了炮队镜,然后又想起了什么赶忙对话务员说:
“喂喂喂!这句话不要转述!”
随后林安南转身对维克多说道:
“团长同志,我先回左侧阵地了,劳烦你继续维持住右侧阵地的防线!”
还没等他说什么,林安南便快步离开了指挥所,冲进了战壕里,捂着头部压低身姿跑回了左侧阵地,一路上爆炸冲击而起的土泥扑簌地如雨点般落在林安南身上。
战线上的士兵们还在奋力反击,当他路过一个反坦克枪掩体时发现一个人正坐在一旁的地上,然后反坦克枪手正紧紧握着PTR41对着副手喊道:“快!装填!”
话音刚落,一发炮弹便落在反坦克枪掩体前,林安南眼疾手快地往地上一趴,爆炸的冲击波刚好从林安南的上方一飞而过,他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看到反坦克枪手和副手都没事,而且他们和林安南一样吃了一嘴土,反坦克枪手站起来检查了身上没有缺少零件后便继续操纵起PTR41瞄准德军坦克进行瞄准。
林安南靠过去对着反坦克枪手喊道:
“喂!地上坐着的那个人没事吧!”
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正紧握着自己的PTRD41反坦克枪,他眼神往左一撇,高声喊道:
“他死了!没救了!”
林安南掉过头看向坐着的那个人,是一个看起来还没18岁的少年模样的列兵,和那个世界的林安南本应是同龄人。他睁大双眼坐在地上,看上去像是在沉思一般,头向左歪着。
“他是我儿子......”
反坦克枪手驾着反坦克枪低声喃喃道,随后他对着对面百米处的德军坦克打出了一发子弹,PTRD41在猛烈的后坐力中弹射出一股白烟,子弹呼啸着贯穿了对面三号坦克的裆部,很快这台三号坦克便安静了下来。虽然坦克表面看起来没有什么变化,但是一旦被击穿里面便是钢铁风暴,乘员基本死无葬身之地。
林安南抿着嘴拍了拍反坦克枪手的肩膀,然后便继续往左走去。
再回到了左侧阵地的机枪阵地后,叶戈尔正在操纵着DP28轻机枪对着前方压过来的德军步兵射击着,后方的土墙上躺着一个人——那是原来的轻机枪手,无疑也牺牲了。
林安南举起望远镜向前方探去,德国人总共损失了三辆坦克,但是倒在前方的尸体却不计其数。这时候,对面突然响起了哨声,德军如同退潮的海水一般缓缓向后收去。在德军步兵群脱离了步兵阵地以后,右边响起了谢尔盖耶维奇的喊声:
“停止射击!停止射击!”
林安南往后退着,靠着土墙,身体慢慢地滑落了下来。他把冲锋枪杵在地上,把头盔摘下来,轻轻地捋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结束了吗,终于结束了......
脑海中刚刚经历的画面像走马灯一样从林安南脑海中一闪而过,毫无疑问他是从鬼门关溜了一趟回来。在战斗中林安南整个人如同上了弦的齿轮一样疯狂运作着,没有考虑下一刻怎么样,没有考虑明天,更没有考虑生死。
林安南只想尽一枚齿轮的义务,保住阵地,活下去。
他自认为自己不是个高尚的人,也没有那种光明伟岸的自我牺牲情怀,更没有穿越剧里男主角那种勇气和正义感,在没有义务的情况下他也不愿意去承担任何高度风险的任务。
但是林安南还是决心履行自己的职责,这和荣誉和军衔无关,他认为这和自身的责任义务无关,在真实的战火之中他明白了自己所谓的英雄梦多么滑稽可笑,他只想让眼前的这些人活下去,如此而已。
人类如此致力于杀掉对方,每个投入到战争中的军人都以和平之名互相厮杀,为了终结那残酷的战争,而这种行径所造成的结果又是如此矛盾——战争并未休止反而愈演愈烈。而天上的诸神们在互相品鉴着美酒,尽情欣赏着大地上同根同源的人类互相夺取着对方的生命。
秃鹰作为神的使者在天空之上呼号着,如实地记录着大地上的一切,人类在同室操戈的历史中,死去之人传来的惨叫声和云霄之上神明们的欢笑声混杂在一起,让这永无止境的战争散发出了阵阵恶臭。
所谓的“用战争换取和平”并不是什么令人陶醉的光荣口号,而是人类历史上最为不忍直视的遮羞布。
叶戈尔对着林安南招招手,林安南站起来往他那里走去,他正和其他营的营长交待着整备任务以及防炮击准备,随后和卫生员交代了阵地伤员情况,然后很快便散会了。谢尔盖耶维奇和维克多也没有过来,估计也正忙于整备阵地和收拢伤员。
林安南走近叶戈尔,靠着沙袋直愣愣地看着他问道:
“你说他们为什么要来送死?”
叶戈尔瞥了林安南一眼,淡淡回道:
“我不认为我们现在应该讨论哲学问题。”
随后他指着弹药箱对林安南说道:
“帮我把DP28的弹药盘拿过来。”
林安南便走过去打开了弹药箱,然后取出了弹药盘帮他装在了机枪上。
“德国人很快就会再上来,他们不可能轻易退却的,我不认为德国人会轻易放弃啃了一半的肥肉,抓紧时间回收重机枪和反坦克枪,重新加固反坦克炮阵地掩体,做好准备吧。”
林安南拍拍叶戈尔的肩膀提醒道。
这时谢尔盖耶维奇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和他们说道:
“这次战斗减员共计430人左右,目前还剩1300多人,这群德国狗崽子攻势还真强烈。”
本来就只有一个团多一点的兵力,这次战斗减员无疑变成了致命伤。
脑内一股疲惫的无力感开始直升天灵盖,但是林安南的理智告诉着他现在必须要去检查阵地,他必须坚强起来。
随后他转身向战壕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