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宁其实只是老人常见的饮食不振而已。
孙奉药进去给他诊视一回,开了药,又把下了衙的孙卞请了进隔壁的厢房,与对方说起话来。
同仆妇们想象的不一样,他没有说孙宁的脉象,也没有说老人有什么要注意的事情,却是同孙卞说起了本该三缄其口的仁明宫中的情况。
“怕是养不过十岁。”孙奉药压低了声音道。
孙卞同孙奉药挨得很近,听得对方这般说,表情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只低声问道:“那陛下……”
孙奉药摇了摇头,直白地道:“龙根都不中用了。”
孙卞长长地舒了口气出来,也不知道是惋惜,是无奈,还是旁的意思。
孙奉药又道:“我看陛下的龙体,这几年也越发地不好,难说什么时候一场病,当真就……”
“趁着如今还早,快做打算罢。”他小声提醒道。
两人没有交谈多久,很快就出得厢房的门,孙奉药把药方留了下来,又进去同孙宁告辞。
孙宁犹不知道方才自己儿子同对方究竟说了什么,更不知道这又意味着什么,还笑呵呵地指着孙卞道:“我没什么事吧?都说不要紧,他非说不放心,要叫你过来看一回,要我说,有什么好看的,喝口酒,睡一觉就好了!”
孙奉药也笑道:“参政是担心您,这也是防患于未然。”
孙宁瞪着眼睛道:“怎的叫得这样客套,自家族中人,还这样见外,我手里这拐杖可是不长眼睛的!”
孙奉药便笑着改了口,道:“我在外头叫得惯了,回来一时就忘了改口。”
孙宁也不跟他计较这么多,只又说道:“你回去问问你爹,这一阵子怎的都没了动静,叫他一同去听戏,他也说没力气,叫他去逛园子,他也说累,明明比我还小六岁,倒比我还要像个糟老头似的!”
他年纪大了,也不怎么管事,说的都是家长里短,饮酒作乐的,孙奉药同他闲话家常了几句,才告辞而去。
等到目送人走了,孙宁又把长子叫了过来,问道:“上回芸娘说的那一家,你可是找到了?”
孙卞有些无奈,道:“这事没头没尾的,那日也不晓得多少人去了金明池,我也不好放开了打听,要是叫人知晓了也不好。”
孙宁有些生气,虽是坐着,却特把那拐杖又取了过来,拄着地给自己添气势,道:“别人救了你爹你妹妹的命!你也不放在心上,日日不晓得去忙些什么,你公差是要紧,家里事情就不要紧了?”
孙卞有些无奈,道:“我已是交代人好好去寻了,只是知道的是女子姓氏,又不是名字,实在不太好打听,那日后来下雨,芸娘跟前的人也没看清,说是坐的马车并没有标识,想来不是什么有大名大姓的人家,不好找也正常。”
又道:“再等两日,有了回信,我立时便叫人送帖子,自己亲自上门道谢。”
孙宁这才罢休,却是犹豫了一会,复又问道:“大郎,你说我若是再纳一房妾回来……”
他话还没有说完,便见儿子面色难看得吓人,连忙讪讪地住了嘴,可仔细一琢磨,又有些可惜,喃喃道:“我年纪也大了,原来不晓事,纳的那几个都只是颜色好,不懂得照管人,你娘走了也三年多了,我是不想要填房了,不若寻个知冷知热的,平日里头也好伺候我,免得你们一个个做官的做官,做事的做事,出嫁的出嫁,没人得空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