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型做到此处,已经大致完成,但仍然有很多粗糙的地方,这种时候就需要用修光来进行进一步的精加工。
修光其实是木雕的一道工序,但用在此处也非常合宜。
许问手持刻刀,眼睛微眯,些许木屑纷纷溅出。
此时朝阳刚从侧窗照进,透过他的脸颊落在上面,把这些纷纷扰扰的尘屑映得像金沙一样。
而在他的刻刀之下,线条开始流动,仿佛有某种无形的东西被注入其中,又像是光线变幻带来的错觉。
进行完进一步的修饰,许问先用蜈蚣锉把表面平整了一遍,再用节节草打磨一遍,最后用狗皮再打磨一遍。
三遍之后,整个木雕表面光洁润泽,竟然有了玉石一般的质感。
许问抬头看了一眼天光,再次低头。
建筑模型是差不多做完了,但接下来的工作还多着呢。而且这些工作不少都很耗时,不合理安排,真的很难按时完成。
许问闭眼回顾了一下之前拟定的流程方案,也借这个机会再次休息了下眼睛,再睁开时,他的眼神是三日以来从未有过的清明——他努力把自己肿得不行的眯缝眼睛睁大了。
作为原型的模型是上了漆的,这是主考方给他们定下的工艺标准,所以他们的模型也必须要上漆。
模型很小,漆比较薄,但至少也要上三道。上漆的时候不能太厚也不能太薄,但一定要均匀,对于这么精细的模型来说本来就是难度,再加上漆的颜色还需要调得跟原来的模型一致,这道工序又耗时又难,不那么好完成。
许问开始调漆。
漆色是一个关键,也是他必须要把这项工作放到白天来完成的原因。
晚上的灯烛再亮,其亮度以及对颜色的还原程度都是不如天光的,在晚上做颜色相关的工作的话,经常会发现一不小心就偏色了,非常麻烦。
所以就算在现代,这个白炽灯节能灯等各种灯具早已驱散了黑夜的时代,很多手艺活还是要放到白天来完成的。为的,就是这个“正色”。
调漆是一门艺术,也需要很多经验。
许问现在在经验上是完全不缺的,没过多久,他就用小棒沾了一点漆,举到天光下面细看,然后点了点头。
这漆色与模型表面的颜色非常相似,只是稍微浅淡一点。
这点差别会在上完三层漆之后彻底消失,到那时,两者之间的差别就会达到肉眼难辨的程度。
当然,这世界上连两片一样的叶子都没有, 彻底的一样也是不可能的。除非真的像某些脑筋急转弯故事里一样,同样的油漆, 把新做的东西刷一遍,再把原先的颜色样板也刷一遍。
调完漆色,许问先上了第一道漆,放到一边等晾干。
这段时间里,他也没有闲着,开始拿起另一些预备好的材料,重新开始修整,准备制作凉亭周围的庭园装饰。
这个时候,很多人从工位上起身,开始拿着一张清单,匆匆忙忙地往外跑。
开头像许问这样,把所有规划全部做好、所有材料全部拿齐的只有他一个。其他所有人几乎全部都只拿了模型的核心材料,也就是那一段段榆木。
现在轮到要用了,他们终于想起来缺啥了,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往外跑,唯恐落后人家一步,就要排队多等一会。
当然,这时候能发现缺了东西的,都还是考生们比较优秀的一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