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气喘吁吁地问道：“这，这种地方能，能修路？能运，运石头？”</p>
祝石头默不吭声，伸手扶住了他。</p>
“怎么不能？把这里烧了就行了。”五六看着有点文气，走起山路来却非常轻松。他拿着一根长竿走在最前面，一边说，一边用竿子点点，圈了一大块石壁出来。</p>
“这上下都可以修路，这里烧了石头，就能把上下都连起来。”他一边指点一边说，凝视山壁的样子就像已经看见了未来的道路。</p>
“关键是，这里，这里，这里，全是花岗石石脉，就地取材，就地运输，岂不方便？”</p>
“看不出来啊？哪里有花岗石？”倪天养趁着说话的功夫喘了口气，顺着五六的指示东张西望。</p>
“我画个图给你。”五六脾气温和，再加上这本来也是他带许问他们来看的目的，听见倪天养的话，他认真地点了点头，说道。</p>
“这怎么画……”这时候他们正上不接天、下不着地地往上爬，整个身体全靠两只手和脚下的一点地撑着。</p>
这种环境，五六怎么画图？</p>
五六一只手抓着岩壁，另一只手从腰畔抽出凿子，单手操作，当当当在山壁上凿出洞，钉上钉子，扣上皮带。然后用皮带捆住身体，把自己固定在了山壁上。</p>
整套流程他全是一只手</p>
完成的，熟练而流畅，显然是做惯了的。</p>
然后他腾出手，从背囊里拿出钉在薄木板上的纸和笔，刷刷刷画了起来。</p>
许问正在他右手边，偏头就可以看见。</p>
五六画出来的有点类似于一种版画，线条清晰，没有明暗，有少量透视，重点是山石的走向与山峰之间的关系。</p>
他很快就画好了，拿给他们看：“看见没有，这一片都是花岗石。”</p>
“这是石头？怎么看起来像是……”倪天养惊讶地说。</p>
“像水流？这就对了。”五六说，“石头跟人一样，是一片片长在一起的。挖出了一块花岗石，就表示周围有一片花岗石。只要找到这个走向，就可以琢磨出来往哪里采了。”</p>
“就是要找到石头窝？”祝石头突然问。</p>
“对！”五六乐了。</p>
许问有些惊讶。</p>
来之前，他专门研究过古代地质学的发展。</p>
跟其他学科一样，古代的地质学也全部都是由经验构成的，还充满了风水和巫术等蒙昧的色彩。</p>
毕竟古代矿物最大的作用之一，就是炼丹。</p>
寻找矿物的方式也是如此，主要靠经验和观察力。</p>
矿物常常伴生有特殊的植物，有特殊的地貌，早在《管子》里就有写到：“上有赭者，其下有铁。……上有丹沙者，其下有鉒金。上有慈石者，其下有铜、金。”</p>
在《酉阳杂俎》里也有写到：“山上有薤，下有金。山上有薑，下有铜、锡。山有宝石，木旁枝皆下垂。”</p>
矿物中的成分会对地表与植物的生态造成影响，这是植物找矿的理论依据，中国人对此观察并发现得非常早，但也仅止步于此，并没有发展出更完整系统的理论。</p>
但五六却发现了矿脉，这代表他在一定程度上发现并理解了它们的生成与存在方式，这无疑是巨大的一步，在这方面，他已经领先于这个时代了。</p>
民间自有能人……许问在心里感慨，听见倪天养问道：“烧石头是什么意思？石头也能烧吗？”</p>
“当然。在石头上凿洞，填入木炭，能把它烧软烧裂，敲碎移走。开采石脉，也要这种手段。不过花岗石太硬了，开洞烧石都有点麻烦，得于想想办法。”五六耐心解释。</p>
这确实是古代开山取石的常用手段，许问也是知道的。</p>
在现代，则采用了更方便、更具革命性的手段……</p>
他抬头，看向连绵不绝的山峰，想象着其中坚石，有些犹豫。</p>
他没有留意到，他不远处的阎箕，也与他看着同样的方向，同样的有些犹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