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这本册子交到岳云罗的手上,她没把它还给朱甘棠,而是看了一会儿,自己收了起来。</p>
宇文随看见她的举动,突然间汗如雨下!</p>
刚才他那样做的时候,有点鬼使神差的感觉,并没有真正意识到这举动代表着什么,会发生什么事。</p>
现在不用说,他所添加的这些数据将成为余之成新的罪证,把他往秋斩场上又推进一步!</p>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余之成就算被砍了头,他的党羽也还是在的。</p>
他一个小小的工匠,万一……</p>
他低着头,拳头在膝盖中握紧。</p>
他后悔了,非常的后悔!</p>
“好好跟着朱大人,不会有事。”岳云罗瞥他一眼,淡淡地道。</p>
宇文随没有抬头,但片刻后,感觉一只手在他的肩背上拍了拍。</p>
很有力的手掌,带着暖意,让人心里熨帖。</p>
他缓缓抬手,对上朱甘棠的目光,对方向他勉励地一笑。</p>
不知为何,就这么一笑,宇文随的心里就放松多了。</p>
许问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也是一笑,转过了头去。</p>
宇文随确实是有本事的,一夜之间,就能完成那样一份堪称“王道”的方案,还能找出他方案里的“漏洞”,确实是个人才。</p>
不过再怎么人才,他也就是个工匠而已,身不由己,只能上面说什么他就做什么。</p>
跟着贪污犯,就为虎作怅。</p>
只是他心里,好像还是有一丝清明与善恶之分,只希望他跟着朱甘棠,能让这点东西成长起来,不再只是一个纯粹的工具人。</p>
有宇文随帮忙,朱</p>
甘棠那边就不是问题了。</p>
余之成被带走之后,接下来的会议再没有了任何阻碍,进展得非常顺利。</p>
四名主渠主事,剩下的只有卞渡比较官僚,但余之成都被拿下了,他一个小小的工部官员算什么?</p>
他噤若寒蝉,全力以赴,十分配合。</p>
舒立也是一样,他只能祈求在会议上多展现一点自己的不可或缺,让自己后面的路好走一点。</p>
胡浪七这个人就没什么存在感,但同样工部出身,跟孙博然卞渡他们都认识,很熟悉朝廷工程运转的那一套,也有足够的经验,配合起来没什么麻烦。</p>
许问前面没怎么开口,一直在听。</p>
每一位主事以及协助幕僚的发言,他都听得非常认真,偶尔有不明之处,还会提几个问题。</p>
他的问题其实提得非常诚恳,就是自己不明白的地方,完全没有刁难的意思。</p>
但他每次开口,其他人就瞬间安静,尤其是胡浪七和舒立等几个人,听问回答的样子简直有点诚惶诚恐。</p>
许问一开始没留意,几个问题过后,突然意识到了这块金牌的威力……</p>
还好,技术人员开会,花样总会少一点。</p>
渐渐的,随着开会时间变长,各人慢慢放松,对着许问也没那么紧张了。</p>
而当所有主事讲完自己的提案,就进入了许问的领域。</p>
他再次开始提问,这一次问的再不是自己没听明白的地方,更是更深一步,问他们各种设计与安排的内在原因与逻辑,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有什么样的好处,又有什么样的危害,有没有更好的办法。</p>
这正是之前难住舒立的问题,现在,更多的人被他问得额角冒汗,吞吞吐吐,但还是只能绞尽脑汁回答。</p>
很快到了中午,有一段吃饭休息的时间,舒立偷偷地对着宇文随抱怨:“这许大人,问得也太刁钻了一点!”</p>
宇文随眼睛有点发直,仿佛正在思考着什么。</p>
听见这话,他猛地回神,摇头说:“不刁钻,问得好。对了,你说这个地方,我为什么要走这条道呢?”</p>
他一边说,一边蹲下身子,在雨后潮湿的泥土地上写写画画了起来。</p>
在场的所有人里,只有宇文随地位比他低一点,能让他拉着吐槽一下。</p>
结果他完全没想到,宇文随完全不响应他,还说这种话!</p>
舒立站在宇文随旁边,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为什么要怎么这条道,问你自己,我怎么知道!”</p>
“以前人家遇到这种情况,都是这样走的。唔……为什么呢?”宇文随冥思苦想,他觉得许问说得对,所有的经验里,都必然是有道理的,只是他能不能找到这个道理的来由罢了。</p>
舒立居高临下地瞪着他,不想跟他说话,转眼又开始担心,下午自己被问的话,应该怎么办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