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闻言,一时有些无言以对。
照道理说,家里又没分家,长子在京城有了困难,回乡去也是无可厚非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做娘的若是直接反对,怕是会伤了老大的心。
可是于情感上来说,这么些年老大一家都在京城定居,祖产祭田在潜意识里早就已经归了楚才俊所有。如果她点了头,岂不是要拿出一部分祖产和祭田以及庄稼的守城来养活老大一家?
加之眼下家里的小姐和少爷们也都到了婚配年龄,嫁娶哪个不是钱?
这么多的开销,若是都由他们那点地来出,日子得拮据成什么样儿?
老太君心里闪过无数念头,但也只是眨眼之间,她犹豫着开口:“也好……”
话没说完,手就被楚才俊暗中紧紧捏了一下,捏的她生疼。
老太君即将出口的话硬生生拐了个弯:“只是,这乡下日子,只怕你们一家子去了也住不惯,我也看了,京城里养出来的人都金尊玉贵的,娇姐儿、珊姐儿的可都不是寻常的小姐。”
有老太君开了个头,楚才俊和周氏就比较好开口,两口子又相互补充起来。
“是啊大哥,不说别的,就说哥儿们念书,去了乡下也请不到什么靠得住的先生,耽搁了学业可怎么好?”
“再说了,姐儿们要说亲,难道去乡下嫁人?”
楚才良心里明镜,面上却故作不知,摇摇头道:“话不是这么说,京城米珠薪桂,日子不好过,早些年,我也资助了宗族里不少,不说远亲,就是二弟家和母亲的娘家,我就没少帮衬,如今我落魄了,回到家乡去也没有伸手讨吃,这也没什么吧?何况我做爹的都没计较哥儿姐儿的事儿呢,就是要计较,也要先活下去才行。再说我动的是公中的银子。”
楚才良到底官场混迹多年,即便一直不上不下,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说起话来头头是道,将老太君和楚才俊、周氏反驳的话都堵住了。
老太君抹不开脸,不知该怎么拒绝,楚才俊又不想与大哥撕破脸,毕竟楚君澜将来可是世子妃,他还指望有机会能攀扯上关系呢,所以他只好暗中又掐了周氏一把。
周氏自然乐得做这个出头椽子:“大伯哥这话说的不中听。这些年来虽然你帮衬的多,但是天高路远的,你又孝顺了娘多少?不说别的,娘年岁大了,身体不好,也是三灾八难的,每一次端屎端尿不是我们两口子在出力?大哥送点银子来,为的是孝顺娘,可没有进我们的口袋里,难道大哥还想既不出银子,又不出力?”
楚才良沉下脸:“弟妹,这话便过了吧。”
“有什么过了的?你们家里那么多口子人,难道去乡下还要我们帮你养儿子闺女不够,还要养活你家的仆从?人都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大伯哥这些年手底下银子一定不少吧?我看肯定不只是你给娘知道的那些。
“楚家到底也还没分家,大哥的银子就是楚家的银子,我们做兄弟和兄弟媳妇的还没跟大哥说让你将银子交给公中,你反倒还说要带着全家来白吃白喝,未免太厚脸皮了!”
“好了,周氏!”楚才俊心里暗爽,面上佯作愤怒的斥责周氏。
周氏翻了个白眼闭上了嘴,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楚才良应该抹不开脸回乡下了吧?
楚才良心中已经是凉透了,淡声道:“罢了,罢了,我是做大哥的,也不好与弟妹争执,更无法计算什么白吃白喝用了多少银子。你们两口子既然打算带着母亲回乡去自己过日子,不欢迎我们一家,我也就不叨你们的厌烦了。”
站起身,楚才良满身疲惫的道:“今日马岩凌迟,王氏斩首,圣上下了之,咱们一家必须到场观看,若不去,怕是后患无穷,你们好生准备吧,看过了行刑便可启程回去了。”
说罢转身,脚步沉重的离开了前厅。
见人走远了,老太君、楚才俊和周氏三人一时间都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