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君澜不答反问:“湛哥,你是不是听说什么了?”
“我听母亲说,鹿家似有意葛维明。”
楚湛人了半晌,还是没忍住爆了粗口:“去他娘的葛维明,那是个什么狗东西,多叫他名字一声我都要多擦几次牙!就那种草包,怎么配得上升平郡主!剁了他给升平郡主做花肥都嫌脏!”
少年,你怕气疯了,风度教养呢?
楚君澜一言难尽的看着楚湛,虽然她还没正式见过她如今的父亲,可是这些天她已熟悉了府中的情况,楚湛这样张口骂人,着实是叫叹为观止。
“……你,你说的还挺对的。”
楚湛嘴角抽了抽垂头丧气的道:“澜妹妹,这事儿你可别告诉母亲。说了她必定又要唠叨我。”
楚君澜点点头:“我知道。不过母亲说那些也是为了你好,毕竟祖父的意思是想急流勇退,而定国公府正在旋涡中心,与鹿家结亲,就等于两个曾经掌握兵权和正在掌握兵权的勋贵强强联合,这样不太实际。”
楚湛向不到楚君澜能说出这番话来,诧异的看着楚君澜。
正当这时,他们身后不远处致远斋的门口也传来一个严厉的声音。
“你这不争气的混账。都不如你妹妹通透。”
楚君澜和楚湛寻声望去,正看到两个人在几个仆从的簇拥下从致远斋里出来。
为首之人身穿灰鼠毛大氅,身材挺拔,年约不惑,生的容貌端正,气质儒雅,一双浓眉下眼如点漆,眉宇之间透着睿智与通透。
他身后之人高个儿圆脸,而立之年,生的浓眉大眼,天生一张笑脸,笑容看起来与楚湛平日里倒是有几分相似。
“父亲,三叔。”楚湛一个激灵,赶忙领着楚君澜去行礼。
楚君澜当即便明白,这两人便是她入府一直没得见的茂国公世子楚桦和三老爷楚杉。
“女儿见过父亲,见过三叔。”楚君澜端正的行了大礼。
楚桦慈爱笑着点点头:“起来吧,今日出去骑马了,外头冷,回去换一身衣裳,让你母亲给你预备姜汤,热热的吃一碗。”
楚君澜有些诧异,初次见面的父亲见了她竟然是这样的态度,楚君澜最善于察言观色,一个人对自己是真心还是假意她还是分得清的,楚桦很明显是将她当成自己孩子一样关心的。
难道,这就是真正的忠君之人,皇上的意思,即便没有颁明旨,只一个意思便能让人心甘情愿的认下一个毫无血缘的亲人?
楚君澜虽继承了原身的记忆,但对这样的忠君思想到底不是很能体会。
心念电转,不过呼吸之间。
楚君澜笑着点头:“是,多谢父亲。”
楚杉将楚君澜不着痕迹的打量一番,笑容真挚又和善:“大侄女,头次见面,三叔也没什么好给你的,才刚送来一些洞子货,叫你母亲拿了给你吃。”
“是,多谢三叔。”楚君澜再度行礼。
楚桦负手走道楚湛跟前,方才的和颜悦色荡然无存,沉声道:“你这孽障,还不与我过来?”
平日在徐氏跟前还能撒娇打滚的楚湛,在亲爹跟前就像湿了毛的鹌鹑,低着头缩着脖子,全没有任何反抗犟嘴的心思,只没精打采的道:“是。父亲。”
楚桦走在前头,楚湛垂头丧气的跟了上去。
看着他们父子的背影,楚杉安慰道:“大侄女啊,你可别在意,他们爷俩就这样儿,你父亲这人素来严厉,你洋哥、源哥和湛哥就没有一个不怕他的。”
楚君澜笑着道:“父亲尽严父之则,为的也是哥哥们能成才。”
“啧,看看,还是大侄女懂事,你洋大哥他……”
话还没说完,寂静的夜中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嘶吼。
那是个男人的吼声,仿若一只被困在笼子中的野兽,吼声压抑又绝望,随之而来的是一连串的碎瓷声,还有男人和女人的吵嚷声。
楚君澜被唬了一跳,看向声音来源处,疑惑道:“那个方向,应该是大伯母住的长丰园?”
刚走了不远的楚桦和楚湛也停下了脚步,几人对视一眼,面色都有几分犹豫。
楚桦想了想,道:“这事儿在咱们家也不是什么秘密,你早晚都会遇上的。”
“什么?”楚君澜不明所以。
楚桦道:“走吧,咱们一道去看看。”
楚君澜询问的看向楚湛,楚湛点点头,楚君澜纳闷的跟上了楚桦、楚杉和楚湛的步伐,带着紫嫣一路过了白石拱桥,去了不远处的长丰园。
越是靠近长丰园,里头的声音就越是清晰。
有妇人压抑的哭声,也呼呼的风声,听起来像是有什么人在舞刀弄枪的那种破风声。
楚桦走到门前,轻轻叩门:“大哥,大嫂。”
楚君澜脚步一顿,倏然睁大了眼睛。
她如果没记错的话,萧错告诉她,茂国公的长子楚枫早年战死沙场,临死都没请封成世子,还是在楚枫死后,皇上才封了茂国公次楚桦为世子的。她后来见了大伯母吕氏,看她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穿的也是素淡至极的衣裳,便认定了传言不虚。
难道,事情竟然不是外界传言的那样?楚枫没死?
院门被推开,年长的仆妇苦着一张脸,满面愁容的行礼:“世子,三老爷,您们来了。”
“嗯。大哥怎么了?”
“大老爷今儿又吃多了酒,哎……”
仆妇往一旁让开,楚桦带着楚君澜一行进了门。
楚君澜一进院门,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酒气。
宽敞的院青砖铺地,面阔三间的正屋点着灯,明亮的灯光透过明纸在地上落下了光影,院中临墙摞了整面墙高的酒坛,两列兵器架子随意的搁在正屋门前和酒坛墙的旁边。
一个高大的中年男子,大冬日里只穿了一身雪白的中衣,将一杆长枪舞的虎虎生风。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我他娘的,梦回,梦回?回不去了,回不去!滚,都给我滚!”
枪尖所指之处,寒光闪过,杀意凛然,“哗啦”一声将好几个酒坛扫落在地,破碎声在寂静的夜晚与他的嘶吼交织着,格外刺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