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灵听胤禛这么说,倒是小小吃了一惊,她伸手摸了摸那张桌案,材质简朴,桌脚粗陋——这能是皇阿哥用的?
仿佛猜到她在想什么一般,胤禛目光炯炯地注视着那张桌子,道:“是先帝赏赐的。”
他悠然道:“那时候,皇阿玛命工匠做了一批这样的桌案,赐给朕、还有六七个年纪相仿的皇阿哥,每人两张,一张在居处,一张在书房。除了老三,旁的阿哥都四下里抱怨得很——老三自幼在文墨上很有几分机灵脑子,年纪虽小,却成日里心思花在琢磨诗书上,自然不计较这些。
朕初时也不大喜欢,母后便提醒了朕——皇阿玛让阿哥们用这种桌子,就是要提醒皇子们:时刻都不能忘了祖宗创基业的艰难。”
吉灵在旁边听着,知道胤禛说的老三,自然是指康熙朝的三阿哥胤祉——眼下为了避皇帝讳,已经改成了允祉。
她偷偷看了一眼胤禛,模糊想到以前看过的书上,好像康熙朝的三阿哥。到了雍正年间,也没什么好下场?
胤禛撩起衣袍下摆,也坐了下来,吉灵便往旁边挪了挪,胤禛按住她肩膀道:“就这么点地儿,别动了。”
他和她,两个人亲亲热热地挨在一起,都坐在这桌案前,胤禛伸出手轻轻抚了抚那桌子,用指关节敲了敲桌面,朗声道:“灵灵,你来看,这儿还特意做了个凸起的木疤呢!朕幼时抄写功课,手腕酸麻,有时便将手垫在这位置。
胤禛握了她的手在桌面上抚过,吉灵果然便感到有一处小山丘一般的隆起。
她脑子里忽然脑补出了这样一幅画面:阳春三月,书房里一堆小皇子在习字,小小的四爷穿着皇子服饰,坐在桌案前,提笔写了好一会儿,手腕酸麻,实在受不住了,他便将手腕放在这木疤上偷懒写字。
正好师傅走了过来,瞧着他这样,便是一瞪眼……
她脑补了一瞬,想到四爷小时候应该也是奶萌奶萌的样子。
小娃娃,是不是就已经经常板着脸了呢?
吉灵想着,想着,不由得就转过脸去,眼角一弯,噗嗤就偷偷笑了出来。
胤禛眉眼间也带着笑意,扫了吉灵一言,一伸手将她拥在怀里,他下巴在她鬓发边上轻轻不住挨擦。
阁楼中静寂无声,小楼红烛昏昏,只有窗户缝里隐隐吹来的风了吹动了那本《后宫常训解》。
胤禛伸手合上书本,将它仔细放在一边,这才缓缓道:“母后性子,从外面看着是柔和淡然,甚至有些懦弱,内里却有一股常人难有的倔劲,朕小时候未曾察觉,后来长成了一些,才发觉母后是个认准了就不会回头的人。”
他顿了顿,轻轻道:“母后早就以皇贵妃的身份,行使皇后权利管理后宫多年,在前朝后宫众人心里,她早就是后宫的主人了。可是她一生的执念,便是想做先帝的皇后。”
吉灵抬头去看他,胤禛却已经微微一笑,道:“不提这些了。”
他转过脸沉默了一瞬,又回过头来,温柔地瞧着吉灵,忽然道:“朕把麒麟给你了,藏在轿子里。”
吉灵一乐,立即道:“那小东西好精!躲在座位底下,一声不吭,我坐进去以后,它才扑腾在我腿上,倒把我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