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这位诸葛殷很快就得以授任为扬州巡院主管盐铁之要职,而顷刻间聚财数十万缗(千文)的身家。然而犹自欲壑难填。时有扬州大贾周师儒以园林富甲广陵第一,诸葛殷所见即以妖祟祸乱须得镇压为名,轻易强占了去。
此番受命出来,明面上乃是打着设置法坛以感应天地平定灾患的旗号,到处括敛钱财和接受奉纳,以为如今扬州城中兴盛一时的修道练气风尚所需。私底下未尝没有巡视各处军州,以及评估回报的別任所在。
然而,这也多少应和了杨行愍的暗中所求和一时的指望。
而因为杨行愍是靠投奔了江西招讨使兼天平节度使曹全晸手中,所接掌的淮西寿州之地。因此,在曹全晸及其所部尽数战没之后,他这个失去防地的庐州刺史,至今还未得到淮南行营方面的公开承认和敕封。
而如今的寿州八县,仅有五县在杨行愍为首的小团体手中,其他三县的地盘都在地方豪强出身的土团或是镇将、防扼使手中把持着。从授命讨贼的义营军名分大义上说,他们甚至还要比占据了寿州大部的杨行憨更强一些。
因此,杨行憨若是想要统一自己地盘上的号令,看起来倒是相对简单一些,但是却要不得不防在事后,可能遭到临近的官军势力乘虚而入浑水摸鱼,乃至是淮南行营方面的声讨与征伐。
所以他必需把这帮前来的使者一行,给从头到脚的侍弄好了,才有可能获得相应的名份和新职阶,乃至是日后火并和侵攻他人的义理和因由所在。
虽然他不无一日不思夺回庐州故里之念。并且还以此为号令来不断的耳提面醒的激励着那些将士,但是在心中也是无可奈何的绰然而叹居多。
至少在拥有足够的势力和地盘,并且准备万全之前;冒然兴师动众的跨州越县去攻略,那始终在太平贼控制往来的长江水道威胁之下,分别由草贼别部和地方土团所交错控制的庐州境内,终究还是不怎么现实的事情。
尤其是那庐江周氏为首的古老门第,居然厚颜无耻的攀附上了那“周妖僧”而自引为同宗之义,引领许多年轻士人,学子越江往投之后,庐州境内的局面就更加的复杂而混乱了。
而杨行愍至今也未能完全在寿州当地立足下来。更别说是作为最起码的地盘、人马还有休养生息的积聚手段,都是缺一不可的。
只是,当这位一声不发而矜持仰首而行的“诸葛将军”,在穿过了州城寿春的清淮们之后,突然冒出来的一句话,却是让杨行憨及其左近不由大吃一惊。
“尝有人言,刺史麾下与那太平贼颇的渊源啊……”
这刻杨行愍的第一反应是,自己不满足于扬州城中的二转手、三转手的生意,而暗中使人托转商旅与上游太平贼治下荆湖之地通贸的事情,被人给揭举出来了。
然后他随即就反应过来,而抢在其他人露出更多情绪和事态之前,做错愕状争辩道:
“此言谬矣,可真是包藏祸心;谁不知我庐州健儿可是与贼沥血奋战,最后连乡里故土都难存一时,而不得不离落寄寓于本地的啊……”
“竟是如此道理么……”
脸色蜡黄而多处斑秃的诸葛殷,却是眼中不以为然的放长声调继续道。
“山人可是听闻,刺史据有寿州之后,就四处清丈田亩,招徕流亡,而划地置为军庄。又大肆严办豪姓、大户之家。以所得田亩出息赡军养兵,并兴办工坊求利于淮上,。岂不是于岭贼又异曲同工之妙呼……”
“怕是院使有所误会了啊……”
听到这话,杨行愍反倒是松了一口气,而换上一种阿奉的表情笑道。
“这些个权宜手段,都是已故曹使君所留啊……在下不过是萧规曹随沿用至今而已,却是谈不上与贼共通的啊……要说那屯田安民的手段,还是楚州的高(越)军使更为见长(急进)吧……”
“自然了,俗语有云眼见为实,我等已经在城中备好了相应的陈情(财货),还请院使一一查验才是”,
“甚好,甚好……杨军使有心了……”
听到最后这句话,诸葛殷的表情顿然宽放下来。
待到数日之后好容易送走了,把寿州上下给折腾得鸡飞狗跳的诸葛殷一行之后,眼神闪烁的杨行愍又对着妻弟兼副手张神福道:
“派人去光州,就说我们愿意借道给那刘汉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