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恒心里一阵绞痛。</p>
但他只能眼睁睁低看着一滴一滴被雨水冲淡的鲜血从她下巴掉落。</p>
正想冲上前时，却被她抬起如白玉般的芊手制止。</p>
他不敢妄动。</p>
就算是修士，气急攻心之下，也有走火入魔之忧。</p>
天上的细雨似乎越来越急，淋在他头上，淋在他身上，道服渐渐湿透，双眼慢慢朦胧。</p>
仇希尹面色如同道服一般洁白，被雨水淋湿的道服在风中裹紧她娇弱的身躯，她浑身微微颤抖。</p>
像是畏惧这冰冷一般颤抖。</p>
嘴唇紧闭，喉咙蠕动，似乎在吞咽急冲而出的鲜血。</p>
四息功夫，却像是从小岛上相识开始，历经万千艰难险阻，一直度过的数百年一般。</p>
易恒感觉这四息功夫实在太长太长。</p>
终于，仇希尹缓过气来，站直身子。</p>
她四周的风雨瞬间四散，一丈外，仍是淅沥细雨，但一丈内，却是清风徐徐。</p>
略微运转法力，身上道服渐渐松弛，雨水尽去。</p>
易恒知道，她已经做了一个决定。</p>
不是对这份情感放弃与否的决定，便是对总堂之命是否执行的决定。</p>
他的心跳加速。</p>
无论哪一种决定，都让他觉得窒息之极。</p>
何以如此艰难？</p>
哪怕面对最为艰难的生死挣扎，都未曾有过如此窒息的感觉，此时，他宁愿面对一次再一次的生死挣扎，也不愿停在这里半息。</p>
“师兄可否想过我的感受？”</p>
淡然的声音从她喉咙里吐出，不带半分情感，与之前的她判若两人。</p>
易恒心脏猛地一震，瞬息间化为粉碎，脑海里“轰”一声阵响。</p>
只觉宁愿受她打骂一番，质问一番，也不愿听见她这淡然的问题。</p>
若她是感情用事之人，想必她师傅也不会如此看重她，想必天法部也不会将如此重任交予她。</p>
所以，当她从情感中走出来之时，他便知道，真正的艰难还在后面。</p>
“我身后共有二十三个天法部弟子，皆是此次执行命令的精英弟子，莫非师兄以为可以视之为无物？还是师兄准备杀人灭口？”</p>
易恒不敢看她双眼，只能看向她身后。</p>
细雨朦胧中，根本没有任何修士的身影。</p>
但他知道，既然她如此说，那一定不会有假。</p>
那些修士，一些在帮助渐渐结集围拢的百万联军，一些在山腹中的通道里运送粮草。</p>
无论在哪里，只需她一声令下，二十三个修士必定立即现身，将他阻挡在这里。</p>
除非他狠心下杀手，否则便只能眼睁睁看着下方秦军被围，反胜为败。</p>
收回远处的眼神，他还是不敢与她对视。</p>
唯有看着下方，百万联军缓慢靠近，如今与秦军仅仅相隔十里距离。</p>
而秦军的斥候，在十里边缘不断路过，却偏偏没有发现大军压境。</p>
“希尹，师兄发誓，只有这一次，这一次之后，回到巽星，从今以后，师兄任何事情，再不会弄得神神秘秘。”</p>
他转过无数念头，但从心里传来的撕裂痛楚还是让他决定全力挽回。</p>
“当真？”</p>
“师兄何时骗</p>
过你？”</p>
仇希尹先是失声惊呼，美目射出异彩，像是根本不信一向神秘的他会如此好说话一般。</p>
但听了他的回答，随即又收起惊喜之色，不屑地道：“师兄前几日不是说不会亲自动手么？这还不算欺骗？”</p>
“这......。”</p>
他瞬间反应不过来，不知如何接话。</p>
若是时间充裕，天法部并没有布置得如此充分，他有信心，凭借谋略，定然无须亲自出手。</p>
但料不到仇希尹竟然也是准备充分，直到天法部将一切布置妥当，将秦军引入包围圈，再无任何逆袭的机会之时，才与他定下赌约。</p>
当然，他绝对不会以此理由责怪她。</p>
输给她，还是输得起。</p>
“哼！没话说了吧？”仇希尹见他吃瘪的样子，脸色不由微微缓和下来，不再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p>
只是还未等他高兴，便又见她面色一整，严肃道：</p>
“如今师兄要动手，而希尹带领天法部弟子要执行总堂命令，师兄以为如何解决？”</p>
易恒渐渐跳动的心脏又停顿片刻。</p>
如何解决？</p>
他来这里之前，倒是已经想好如何解决，最多是全部杀了就是。</p>
他忽地发现骨子里血液里的嗜血好杀越来越严重，凡是不符合自己心意的事和人，第一种解决办法就是杀。</p>
只有面前站着仇希尹之时，就像现在，他才会去想不用杀也能解决的办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