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太夫人叹了一口气道,
“你也不是外人,老婆子也不在你面前装着,东陵王府上的日子如何你那公爹最是明白,若不是有他每年十万两银子撑着,我们的日子更不好过呢!”
说起来也是心酸,这皇亲做得比平头百姓还不如!
平头百姓没银子却不必装样子,那似她们家又无银子,在外头又要把场面撑着,女人们在后院节衣缩食,男人家倒在外头花天酒地,一点儿不能怯了场,失了身份。
百姓家无银,女人家还能绣些花样儿出去卖,又或是索性抛头露面沿街叫卖,总归饿不死人!
只她们家的女人空有一手好女红,也不敢流了一针一线到外头去,更不用说做买卖谈生意了!
早些年日子不好过,王老太夫人便商量着东陵王索性回洪州老家去守祖陵,一来开销少些,二来将临安的宅子田地卖了,换洪州老家的宅子田地,一家子也不至这般憋屈。
只恨那老东西贪这临安的花花世界不肯离去,倒让一家子在这处受苦!
这甚么皇族的名头,依她老婆子瞧着倒不如一缸米值钱!
穆红鸾听了心下暗叹,这事儿自不是她这晚辈能非议的,幸好王老太夫人也不过是随口抱怨,也不是真要让穆红鸾说些甚么,两人说上两句便又岔开话说起旁的了。
只那黄蕊现下却是不吃了,却是悄悄捡了盘子里的糕点往袖子里塞,见穆红鸾转头看她,不由的尴尬一笑,穆红鸾凑过去悄悄儿对她道,
“你只管吃你自己的,待会儿走时让他们给你多备一份就是!”
黄蕊听了欢喜的笑,果然又把袖子里的东西拿出来吃。
穆红鸾坐在那处瞧着满座的花团锦簇,却是心里暗叹,
“这大宁王朝外头瞧着一团锦绣,实则内里已是糟粕一团,这些个龙子龙孙们都是这样过日子,那百姓的日子又是如何过的?”
想起幼时流民村里的生活不由暗恨,
“朝廷懦弱无能,百姓已是生活艰难,却是又四面强敌环绕,时时觊觎中原,这般下去天下迟早大乱!”
盼只盼敬哥儿登上大宝之后能愤发振作,有所作为才是,也不枉他投身于这乱世一遭啊!
……
待得婚宴如水便由仆从们端上时,二皇子府中已是灯火通明,华灯璀璨,府里府外一片辉煌,闻听得二皇子已是将新娘子接入了洞房之中,王老太夫人却是爱凑热闹的性子,伸手拉了穆红鸾道,
“走!我们去瞧瞧,李家那小丫头可是好看!”
穆红鸾忙伸手搀扶她,众人见状都簇拥着到后头去,这都是与官家亲近的宗亲,那些离得远的只过来吃酒席沾沾喜气,却不是甚事都敢往前头凑的。
王老太夫人由穆红鸾扶着到了洞房门口,人还未到声儿已到了,
“快让我瞧瞧,守敬那小子的媳妇是个甚么样儿!”
说话间人已进了布置一新的洞房之中,那李静姝却是端坐在床上,一身大红的喜服,盖头遮面,同样一身喜服的燕守敬立在一旁手持了秤杆,目光却是落到了王老太夫人身旁的穆红鸾身上。
因着今日是喜庆穆红鸾倒是精心打扮了一番,以她的容貌气势进到屋子里来,任是谁人在这人群之中定是头一个瞧见她的。
燕守敬见穆红鸾笑意盈盈的冲他道着恭喜,却是心里酸涩难明,目光流转之间只落在她一人身上,一时间竟僵在了那处。
众人还未发觉异样,只一旁的王老太夫人却是老眼一眯,喝道,
“小子,还不挑了你媳妇的盖头来,让老婆子好好瞧瞧!”
燕守敬一惊回过神来,这才转身去挑新娘子的盖头,盖头一挑露出李静姝一张秀丽端庄的脸来,众人自是交口称赞,喜娘这厢又让两人喝交杯酒,燕守敬与李静姝二人各手持小杯,额头轻低,目光交汇到一处,旋即又分开,都一口将酒饮尽!
屋子里众人纷纷叫好,穆红鸾扶着王老太夫人退到后头,垂下眼皮,只觉心头又是苦又是甜又是酸,说不清是个甚么滋味儿!
他们两人真正是造化弄人!
前世今生他们都走不到一处去!她在地府之中望乡台上,时常瞧他时便巴望着他能有红袖添香,知已红颜!
今世里总算是见他娶得娇妻,得获自由之身,也算是了了心事,愿他能与这李家娘子幸福美满一生!
王老太夫人见洞房中众人闹成一团,便拍了拍她的手道,
“丫头,我们走吧!”
穆红鸾低头扶了她出来,走到前后无人之处,王老太夫人叹了一口气道,
“这世上的男子多喜女子颜色姝丽,只这于女子却是诸多不公,生得丑了夫婿不喜,生是美了又骂你招蜂引蝶,只不过依着老婆子看来,无论乱世盛世,女儿家容貌太过是祸不是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