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行知道李伯言虽说得轻描淡写,但实际是担心自己,心中不由涌起些许暖流,反而没有如平日客气地道谢,而是拿起酒壶喝了一口。
“咳咳……”
似是喝得猛了,被呛了一下,往日冷如寒玉的两颊就有些红通通。
“这是你友?”李伯言看着不远处新覆的坟茔和木牌上的字迹,肃容问道。
徐行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算是吧。”
李伯言也拿起一个葫芦,喝了一口酒,凝声说道:“看来小友心中定是有了困惑,不妨说来听听。”
“许是困惑吧。”徐行朝李纪木牌方向,在地上倒了一口酒,神色怅然,“只是感慨人力有时而尽,纵然仙道也常有不称意之事。”
“小友想差了……我辈缘何修道?”见徐行神情萧索,听得此问就目中现出深思,李伯言眸光锐利,声似洪钟,朗声道:“难道不就是为了不遇这不忍言之事?至于闭眼即是天黑,灭情绝性,避世而居……”
说着说着,就突地顿住,反而蔑笑一声,言辞铿锵,震动四野:“如此之道,我其可乎?”
字字入耳,仿若敲打在心灵深处最后一块儿坚冰上,徐行身形微颤,目光幻变迷离,自来此界,一些沉积心头的迷障似乎被一扫而空,宛若蛟龙被斩断了看不见的枷锁,飞腾九霄,一股好似空谷花开的愉悦和感动齐齐涌上心头。
徐行身上一股冷冽晦涩的道意倏然上扬,包裹本源处的一点性灵神光,悄无声息地投落在丹田中,似是华光璀璨、五彩缤纷,也好似一切如常,波澜无惊。
一颗金色种子自丹田中孕育而出,浮浮沉沉,氤氲生霞,徐行却是已然种道完成!待到法力充盈、了却因果,凝结金丹当也是水到渠成,或者此刻于徐行而言,诸般前事已不再视之为因果,视之如平常,反而不受其拘束。
徐行长舒了一口气,端容敛色,深深一揖:“道长教诲,行谨受教。”
李伯言坦然受了一拜,举起酒壶对徐行遥遥一扬,目中带着温和笑意:“小友,喝酒。”
……
……
已是第二日清晨,春日曦光温暖柔和,照耀在济水到济南府城的官道上。
此刻,目光四及,都是大批逃难的难民,拖家带口,绵延不绝,不仅仅是来自庆阳县的百姓,而是整个青州北部,遭遇兵乱的百姓都在往济南府赶去,因为难民之中已经流传一个消息,朝廷的楚王殿下,正在济南府坐镇。
道旁一处军帐当中,草席上,一个着淡红色绣罗裙的少女脸上灰扑扑的,蜷缩在角落里,此刻双眼紧闭,额头汗珠密布,睡梦中,尚挂着点点泪痕的俏脸,犹自带着惊悸和仓皇之色,似正在做着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