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彬瀚发现自己有时没法明白莫莫罗在想什么。那是一种纯粹的思路问题,无关乎他们正在处理的信息量差异。他并不认为莫莫罗是个傻瓜那就是说,如果一件事简单到罗彬瀚自己能听懂,那么莫莫罗多半早就明白。这永光族活过的时间比他的姓氏起源都长。
但,现在他也试着转换角度考虑这件事。那可能正是漫长的寿命造成的,也许对于一个命长的种族而言,没多少过去的事是值得记恨的,他们更倾向于采取行动去改善情况,因为那将伴随他们更为漫长的未来。
当他叼着糖条沉思时莫莫罗仍在他身边慷慨陈词,讲述自己和荆璜相遇以来的种种感动。罗彬瀚没能完全地听进去,但确信自己耳朵里飘进了一些关于“抢劫”、“教化犯罪分子”、“肇事逃跑”之类的故事。如今他的道德标准比起在梨海市可以说是大打折扣了,但那听来也不能算是一种健康而和谐的人际交往关系但谁又有资格断言呢?永光族甚至不上厕所,他们的生理健康不能用他老家的医学解释,那么显然精神健康也不成。
“我们要帮助玄虹先生走出家庭的阴影!”莫莫罗最终宣布道。
罗彬瀚仍在吮他的百果口味糖条,考虑着回到门城后是否有时间去找几只猫人聊聊,直到莫莫罗开始摇晃他的肩膀,提醒他给予一个正式的答复。
“噢,”罗彬瀚心不在焉地说,“你想让少爷去见他爹?”
“这是当然的罗先生!不管玄虹先生和他的亲人有什么样的矛盾,都应该当面说清楚才可以!一直以来我都是这样劝说玄虹先生的!”
罗彬瀚并不完全反对他的主张,但对这事儿却不是很积极。和莫莫罗不同,荆璜的反应让他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远远不是。他把自己的想法诚实地告诉了莫莫罗。那好脾气的永光族显得很失望,但也没对他说出任何指责的话。
“可是,罗先生。如果不趁着这次回门城的机会,接下来玄虹先生一定会让寂静号越走越远的。想要让他面对亲人的机会就更少了啊。”
“也许不面对更好。”罗彬瀚说。他几乎是没怎么想就吐出了这句话,结果却叫他吃了一惊莫莫罗一下从座位上起身,用激动的声音对他喊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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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以逃避的罗先生!你也好,玄虹先生也好,绝对不可以就这样背负着阴影活下去!”
“啊?”罗彬瀚说。他准备随便找个话题混过去,但莫莫罗的眼光牢牢钉住他,使得他坐立难安。放在以前他不会在乎,但……莫莫罗知道那把长颈鹿牙刷,这是否意味着永光族其实还知道得更多呢?在他们自我消失的短暂时刻,在纯粹画面式的记忆之外,莫莫罗是否也能感他所感?思他所思?
“我觉得玄虹先生之所以会把罗先生你带上船,一定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吧?或许正是因为你们有着同样的痛苦……”
“那可很不一样。”罗彬瀚插嘴说,“我在梦里见过他爹一段时间……我觉得完全是两回事。”
“逃避是不能解决问题的!”莫莫罗坚决地重复道。
罗彬瀚不知道这是否和莫莫罗殖装的改变有关,但他的确发现自己熟悉的老搭档似乎变得和往日有些不同。这一次莫莫罗没有温和委婉地提出自己的意见,而是变得坚决、主动,甚至有点强硬起来。他不能说这是件坏事,可多少也有点措手不及。
“……我们没法说服少爷。”他只得把话题绕回来,“等到了门城,把你哥送回永光境,找到我们的船,他会立刻上路。”
“所以我们才要在这段时间里说服他呀,罗先生!凭借着我们和玄虹先生的羁绊,一定可以把他封闭的心打动!刚才的事情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罗彬瀚很欣赏眼前这个昂首握拳、充满斗志的莫莫罗,甚至能从他坚毅的眼神里看出点宇普西隆的感觉。不过当他想到真正的宇普西隆此刻正躺在襁褓里喝奶,又不得不承认永光族是有极限的。他从没看到任何一个海盗在莫莫罗的教诲下弃恶从善,更遑论抢劫海盗的海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