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茶屋有齐人茶娘,用纤长雪白玉手煮茶泡茶,这种服务,就更令人心底有巨大的满足感了,毕竟,隐隐的,从心底深处,齐人便高本地人一等了。
其实这些茶娘,是齐人不假,但多是来自部族、土民贫穷人家,经过严格的培训,在海外很多时候,能令权贵们当掉底裤也要在她们面前显摆自己的富有。
此处茶屋并不是第一个海外茶屋,在高丽、占城,都有了东海百行的茶屋,简直是搜刮当地权贵财富的利器。
同时,也是很好的情报收集场所。
茶娘是绝对洁身自好的,如果做出违反茶室规定之行为,她们都知道要面对的残酷后果,在南高丽,前不久就发生了一次茶娘和王子私奔事件,结果都被抓回,茶娘被处死,南高丽王子被贬为庶民。
这等事,陆宁也是听闻,毕竟不是什么大事,不可能出现在呈报给他的奏疏上。
其实用后世话来说,两人好像是真心相爱,高丽王子未婚,茶娘未嫁。
后世来说,这件事被记录的话,可能是很凄美的爱情故事。
陆宁觉得,如果自己在的话,应该会成全他们,但是,既然不是亲眼所见,自也不会干涉这些事情。
总不能自己下道诏书,要茶屋的经营者们,擦亮眼睛分辨茶娘们的动机?
而现在室内,便有一位茶娘,服务价格还是很昂贵的,半个时辰,仅仅需要茶娘泡茶的额外费用,便要五贯钱,大齐通宝钞,以及银元都可以。
说起来,京都公卿们确实富有,不但这点小钱眼都不眨眼一下,通常还会加付辛苦之薪,后世来说,也就是小费。
实际上,不管茶娘收到多少小费,她自己的收入也不会增加,这也避免了个别茶娘为了小费,搔首弄姿破坏茶娘整体高高在上、冰清玉洁的形象。
毕竟,越是显得冰山一般,越会被公卿们狂热追捧。
茶娘们都是签订的三年契约,三年后,便可以领一大笔钱,回家乡享福了。
而且,这些茶娘自然各个容貌清秀,仪态端庄。
都盘繁复无比的朝天髻,穿中原正统的襦裙,千丝万绣的上等绸缎裁剪的裙裾,华丽非凡,更给她们增添了几分高贵气息。
陆宁所在茶室的茶娘,名“绿珠”,不消说,也是化名,她的裙裾,主基调为天水碧,碧绿盈盈,衬得她很明艳。
看着她服务几名东瀛人隐隐流露出的矜持那种你们都是下等人的高傲。
有那么一瞬,摩挲着自己入乡随俗身上穿的东瀛衣饰,陆宁苦笑,好像自己因为这小丫头,竟然生出身为齐人的骄傲了。
当然,绿珠越是如此,反而越是受欢迎。
陆宁正跟面前阴阳师有一搭没一搭闲聊之时,便听外间有中原女子声音,“绿珠,你问问几位客人还加茶吗?大江重光参议,等你一会儿了。”
原来不知不觉,半个时辰已经过去,而绿珠也恰好引茶、煮茶、分茶一道繁复的流程走完。
不等绿珠说话,陆宁对她笑笑:“去吧,我们这里无所谓。”
陆宁进了这茶室,第一次说中原话语,绿珠一呆,诧异的看向陆宁,随之轻轻屈膝告罪,聘婷而出。
“她为什么要走?不回来了?”过了会儿,阴阳师藤原三雄不见她回来,好像才反应过来。
“我又不是没银!”藤原三雄冷哼一声,从怀里竟然摸出了几个大齐的银元。
陆宁笑笑:“我们说事,有外人在,反而不美。”
藤原三雄看看陆宁身后,正有些无聊偷偷聊天的辑子和资子,撇撇嘴,“她两个,长大了虽然比方才茶娘要美,但没那个味道。不过,她俩会茶之道?”
被陆宁丢在身后不管的辑子和资子,正无聊呢,听藤原三雄的话,立时都有些兴奋,叽叽喳喳道:“会啊,我还挺会泡茶呢!”“对啊,我们比她泡的好!”
显然,两个小丫头白纸一般,听不出藤原三雄话里的意思,反而都为找到用武之地高兴,而且,可能多少有些嫉妒那茶娘,性子单纯下,还吹起了牛。
陆宁无语,这俩家伙,自由自在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性子都变了,自己不会毁了她们吧?本来安安静静的两个贵族少女、内亲王,看风景都能看一天,现在有点小八婆的趋势呢?
藤原三雄还没说话,陆宁已经摆摆手,“她俩挺有本事的,但泡茶就算了,三雄兄,我的意思,我和太一郎大叔有话要聊。”
此处茶室,需要预订,陆宁也是提前几天订好的,却恰好太一郎见到来这里却没空闲茶室的藤原三雄,这才邀约他一起。
只是陆宁觉得和对方,话不投机,从他嘴里,也听不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已经懒得和他纠缠下去。
藤原三雄颔首,本来想说什么,突然,脸色就变了,这才明白陆宁话里的意思。
甲贺太一郎一脸为难,本来是好意,但他也感觉,这位阴阳师先生真将自己当成了什么能抓鬼的世外人物一般,高傲无比,以前和自己摆这姿态时自己不觉得,但对“班大人”也是如此,便不免令人看着觉得有些过了。
这位齐人团总,虽然只是雇佣兵,却是深田殿身边的红人,很可能也是齐人派驻在深田殿身边的军事参谋,只是,自己一直摸不清他和深田殿到底什么关系。
虽说,以前的话,深田殿这种地方豪雄,不管在地方多么势大,到了京都都不值一提,但现今情势不同,豪雄并起,京都醉生梦死的公卿,全国之力养的这些蛀虫,心里却还没有一点谱,也真是可笑又可悲。
此时,藤原三雄已经恨恨起身,“你以为我稀罕这位置么?本是你邀请我的!”又含恨瞪了甲贺太一郎一眼,转身拉门而出。
“班大人,请原谅我的疏忽,我不该邀请他的。”甲贺太一郎微微躬身,虽然藤原三雄的眼神令他微微一凛,但此刻,只能选择得罪一个。
陆宁笑笑,“我本来也想见见京都不同人士,只是和他话不投机,倒也没什么。”
甲贺太一郎点头称是,想了想,压低声音道:“班大人,这藤原三雄,我知道他一些底细,曾经勾结浪人扮鬼,他来驱逐,以此获得名声,我甚至怀疑,一些盗匪案,不知道他有没有做内应参与,才使得京都富户,被盗匪选的如此精准,他花销甚大,钱财来历,也很可疑。不过班大人放心,有我在,他暗算不了班大人。”
陆宁看着他笑笑:“如此就好。”
回头看向辑子和资子,笑道:“来,这里茶不错,你们俩,也坐过来尝尝,趁热。”
绿珠分的茶,还都没动呢。
辑子和资子,立时兴高采烈围坐过来。
陆宁又看了甲贺太一郎一眼,“三雄那里,你不必理会了。”
甲贺太一郎忙微微躬身称是,倒越发像陆宁的下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