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身进入凤车之中，不知为何李静姝还唤来了两位王夫人。</p>
尽管如此，在江河进入之后，凤车还是宽敞异常。三女坐在对面，江河独坐一头。</p>
坐下之后，凤车内的气氛却十分诡异。李静姝情绪波动极大，而两位王夫人，却像是收到了什么冲击，沉默不言，连江河进入，都没有请安致意。</p>
“什么事？”江河心中怒气刚被压抑，不自觉地流露出来。</p>
两位王夫人这才发现江河近来，连忙行礼被江河安抚下去。“怎么这么反常？朕平素与民同乐、和善仁厚，可这不意味着朕就要什么都忍下去！”</p>
“这徐为看似忠厚老实，其实内心奸宄，不说包藏祸心，把他留给锜儿，我实在心里不安！”</p>
李静姝道：“徐为如何处置，是政务，是您该和百官商讨的事情。”</p>
挑了挑眉，江河又问道：“那就是江东遗脉的事了！这个更好……”</p>
话没说到一半，三女都看过来。齐问道：“陛下知道了？”</p>
“知道什么？”江河有些狐疑。“不就是徐家的江东遗脉六十三人吗？如今就跪在外面，朕如何不知？”</p>
李静姝听了，埋怨道：“你真没看出来？”</p>
“看出来什么？”江河有些疑惑，不觉间看到王湘儿，顿时背生寒芒，神情恐惧。又凝眉千虑，有些恐慌，也存着三分惊喜。</p>
“不……不可能啊……这都是……”</p>
王湘儿眼含晶莹，用手帕擦拭，红着眼睛。“陛下，皇后说是极像的。万一是教徐家买去呢？”</p>
“那更对不上了！你被掠去江东，那都是定武年间的事情！那时候徐家还没有南渡呢！”江河不愿相信这事，道：“估计只是长得像罢了，你别多想！”</p>
“陛下！我听皇后说，您要杀了他？”王素素插话道：“也不知这孩子犯了什么罪过。可姐姐念子心切，若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臣妾还请陛下能宽恕这个孩儿！”</p>
“就算不是遗失的大宝，也解了姐姐的相思苦楚！”</p>
“这……”王素素的话，句句戳在江河心坎里。这些年来，他多次想要弥补王湘儿，无论是江锜的教养，还是后宫诸事，江河能向着王氏姐妹的，一点也没拉下。可始终觉得，自己所行，实在弥补不了。</p>
抬头看向王湘儿，她还是不愿为难江河。见江河看来，她低头轻泣。“陛下是圣明之主，刑罚升迁，皆有自决，不必因私废公……”</p>
“湘儿……”见到了王湘儿到现在还在不想让自己为难，江河原本矛盾的内心，瞬间就被一种力量完全压倒。</p>
“不就是个孩子，免了就是！”</p>
江河这话说完，凤车内的气氛瞬间扭转。</p>
王素素见姐姐阴云顿散，提议道：“不如把那孩子引来，让姐姐看过，问问究竟！”</p>
当即召唤郭济，命他将孩子引来。郭济得了皇帝命令，前去寻那少年。可少年父母还以为皇帝要问罪，多加袒护死不松手。郭济不得已之下，只能将三人引来，让殿前司多加护卫，防止两个大人暴起伤人。</p>
凤车内的四人也出了凤车，在野外铺上地毯，置上桌案，再命护队，用行军幔帐罩住一块地方，隔绝视线。</p>
“陛下，徐家夫妇多加阻拦，奴才该死，只能把徐家夫妇一同带来。”</p>
主位上的江河也不在意这些，命郭济把人带上来。</p>
三人被卫士押着入内。王湘儿紧盯着门口。</p>
徐家三人被军士押解，入了一处明黄色幔帐围起来的地方，周围无数卫兵把守，足足围了四五层。</p>
三人刚入幔帐，卫士松开了手，侍立在门口，目光紧盯三人。</p>
少年低着头，王湘儿看不清连，江河道：“抬起头来！”</p>
徐家夫妇闻言，忙抬起头来，可那少年执拗偏偏不肯，终于在母亲的劝说下抬起头来。</p>
只一眼，王湘儿便泪眼婆娑，失神地站起身来，两眼未曾在少年身上离开。</p>
少年母亲见这美艳无双的贵妇走来，连忙护住自己儿子，眼神里带着一丝憎恶。少年依偎在母亲怀中，显得有些茫然。</p>
“宝儿！是你吗？”</p>
刚要伸手去碰少年，那少年却被母亲藏在身后。</p>
见她心心念念的儿子被这妇人藏在身后，王湘儿刚要绕过这妇人，就只见妇人和他丈夫两人双双跪下，求情不止。</p>
“湘儿！回来吧！”江河知道王湘儿此刻必然神情亢奋，别坏了事情。</p>
“可……”刚说了一个可字，王湘儿点了点头，回到位置上来。</p>
“你们两个，起来吧！”</p>
徐氏夫妇还不住道：“是我们教养有失要罚就罚我们吧！”</p>
“住嘴！”关键时刻，还是郭济一声高亢，止住了徐氏夫妇的琐碎声音。“陛下让你们两个起来回话！再敢有半个不从，都拖下去斩首！”</p>
闻言，徐氏夫妇忙不迭地起身。</p>
江河问清了名姓。男的叫徐闻，女的是徐张氏，年纪都已三十五六。“这孩子，是你们二人亲生的？”</p>
“这……”两人相视一望，男的道：“是……是。”</p>
“大胆！”江河道：“王者之前，也敢撒谎！既然此子是你二人所生，怎么十年之间再未生育！”</p>
“这……”男的被问住了，女的上前解围：“生这孩子的时候难产，医师说之后都不能再生育了。”又对她丈夫道：“本不该瞒着你的……”</p>
看似合理的回答，真实情况却早就被江河看了出来。</p>
“那为何此子不像你二人！”江河道：“此前扯谎，朕不予追究，若是还执迷不悟，朕不介意烹了你们两个！”</p>
徐氏夫妇闻言，早就丢了魂儿，哪里还敢有别的心思，马上交代了。</p>
“陛下，这……这孩子……”看向儿子，虽然有再多不忍，还是不敢再继续隐瞒。“这孩子是我从人贩子手上买来的！”</p>
“哦？在哪卖的？卖的时候多大？前因后果都给朕说明白了！”</p>
男子无奈道：“陛下，贱民十六娶妻，二年无子，遂休妻重娶。又数年功夫，才知自己是个无种的。那时跟随同宗，来到江东，虽然支脉偏远，可毕竟是徐府中人，也做了个小官。”</p>
“做官两年，有下属知道我不能生育，遂介绍了几个人贩，我左挑右选，选中了他，就买下来收养……”</p>
话说到最后，徐闻声泪俱下，哭诉道：“陛下，贱民自知私买儿童乃是朝廷重罪，然贱民膝下无子，不想断了香火，年老时候膝下无人照料，还望陛下从轻发落，贱民知罪了……”</p>
随着徐闻把事情交代清楚，一旁的王湘儿一惊认定，这人就是自己的孩儿了。王湘儿眼泪簌簌流下，江河见了也十分痛心。</p>
一旁的少年早就呆滞在一旁，嘴巴微张，连呼不可能，跪倒在父母之前，与父母抱头痛哭。</p>
“爹！娘！你们就算不是言儿的亲生父母，言儿也绝不会弃您而去的！”</p>
少年原来叫徐言。</p>
一家三口，如此情景实在让人动容，可江河却没心思去管，命郭济把三人分开。</p>
“陛下，私买儿童之罪贱民认下，只求让贱民这一对妻儿好好活着！贱民给陛下磕头了！”说罢叩首不止，不过此地松软，徐闻连连磕头，把眼前地毯磕出来一个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