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薇道:“你也有混淆不清的时候?那便不枉费我悉心钻研这许久了。我听宫里的人讲过,永安长公主爱吃甜食,我也难免要装一装。可是我实在不爱吃那起子甜腻之物,吃两口就觉得饱了,还怎么吃得下肉?不吃肉一会儿就又饿了!”
庾遥若有所思地道:“永安她爱吃甜食,也许是因为她活得太苦了。”
庾遥转身坐在蒲团上,又再开口说道:“方才我留心细看了看老夫人的牙,果然如你所言。”
幼薇道:“不仅如此,此番我还有个新发现。”
庾遥道:“是什么?”
幼薇道:“你记不记得初次见老夫人时,我对你说,有没有闻到一股奇异的味道?”
庾遥道:“仙乐谣本身宴饮作乐之所,香气弥漫,哪里奇怪?”
幼薇道:“不是。仙乐谣固然香气弥漫,但是那香气是茉莉浸膏的味道,十分幽微。直到老夫人驾临,屋子里随之多出一种混杂的香气。像是敬香、檀香夹杂着胭脂香粉的气味。”
庾遥道:“你的鼻子倒灵,我却没注意到。”
幼薇接着说道:“原本老人家爱好焚香祷告也是寻常事,可是老夫人常年卧病在床,似乎不会有什么机会礼佛。”
庾遥道:“不错,而且既然是常年卧病,一定少不了汤药,可是那么多混杂的气味,却独独少了药香气。一定是那人为了掩盖原本身上的脂粉气而刻意为之。”
幼薇道:“不仅如此,方才在温苍的书房里,前番的敬香、檀香香气都没有了。只剩下少许脂粉香气。”
庾遥道:“想必是匆忙之间难以周全。”
幼薇道:“那脂粉香气也不寻常。我想了许久才想到,我之前闻到过一次。”
庾遥道:“是不是我们初次入庄之时?”
幼薇笑道:“原来你早就想到了。那香气我只在温黛身边的乌蒙身上闻到过。”
庾遥道:“后来凡是老夫人现身之时,乌蒙便不在温黛身边。”
幼薇道:“看来老夫人必是乌蒙假扮的了。因她平日里的熏香过于特别才不得不用敬香和檀香熏衣服来遮掩。红染既然平时一直与乌蒙为伴,温苍带她到此地做我的替身,那乌蒙自然也就知道了。”
庾遥道:“看来真相已经呼之欲出了,只是我想不明白,动机是什么。”
庾遥的目光又落到了墙壁上。
此刻他端坐在蒲团上,离墙较远,不由得入了神。
幼薇循着他的眼光望去,并没有什么特别,便问道:“在看什么?”
庾遥道:“我在看这墙上的几个道儿。似乎不像是练剑误划上的。”
幼薇道:“的确,练剑误划哪会如此齐整?”
庾遥突然惊喜地道:“我知道了!这是一。”
庾遥边说边起身走到墙边。
幼薇道:“什么?一?”
庾遥道:“不错,一。你看这竖道儿有长有短,毫无规律,可是横道儿却都是一样的长短。”
幼薇道:“你是说这不是随意划上的,而是别有深意?可是这一,一什么呢?”
庾遥道:“你看这两个横道之间的距离,恰巧是两个一。也就是说,这两个一中间,还有两个字。”
庾遥沉吟片刻,笑道:“快把蜡烛拿过来。”
幼薇闻言速速取了蜡烛,照在墙上。
庾遥伸出右手两指,点去墙上的灰。
幼薇念道:“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这是什么?”
庾遥道:“这是温庭筠的词。”
幼薇道:“那其余的又是什么?”
庾遥道:“你看。”
少顷,墙上的横道儿旁都被庾遥填上了字。
从上到下分别是:
一尺深红胜曲尘,天生旧物不如新。
岭头便是分头处,惜别潺一夜声。
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
酒酣夜别淮阴市,月照高楼一曲歌。
第一、二、四句都是排列得规规矩矩,便只是第三句向后错了几个字的距离。
写罢,庾遥后退了两步,摇了摇头,说道:“不对,难道是我想错了?”
幼薇道:“也许本来就是这样的。”
庾遥道:“绝不可能。既然玲珑山庄是温庭筠所建,这些痕迹也有可能是他留下的机关。温庭筠是何等人物?文字功夫出神入化。他出手一定是工整细致,不会留下任何瑕疵。一定是我想错了。”
幼薇道:“真是越来越像密室逃脱了。”
幼薇把蜡烛放回原处,回身坐在蒲团上。
庾遥垂头丧气地也回到蒲团上坐了下来。
幼薇见他沮丧失落,便有意开解。
“别想了。既然如你所说有可能是温庭筠留下的机关,想来也不是那么容易解的。”
庾遥道:“你总说什么密室逃脱,究竟是什么?”
幼薇道:“起初是通过房间里的种种陈设开锁,后来又加上了机械机关,声光电效果,再后来还有演员陪着演戏,从他们的身上或者对话中可以找到线索。”
庾遥听得一头雾水,没有一个字明白。
幼薇笑道:“可惜之前我忙着高考,没怎么跟他们出去玩儿过,不然说不定还能派上用场。”
庾遥看着墙上的几句诗词,说道:“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