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个屁的任务,谁发的命令,我怎么不知道?”王百户毫不客气的一把戳穿,满脸怒容。
方景楠默默地看着他的表演,若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个王百户才是操守官呢。
“哎呀,”王百户忽然做出一个恍然的表情,道:“看我这记性,邓大人上月才让我带人去关外打探军情,我正回来复命呢。你说对吗,邓大人?”
“你这……”邓大人脸色变得铁青。
“怎么了,邓大人?”王百户一脸冷笑地看着他。
邓琳脸色变幻来去了好几回,闷声良久,最后无奈叹气道:“王百户果然有将门之风,此次大胜而归,我在这先行恭喜了。”
这是在赤裸裸的抢功劳啊,孟铁柱两眼一瞪就要不干,方景楠赶忙拉了他一把,给他使了个眼色。
这个小动作也瞒不住人,王百户冷眼朝他看来,道:“你就是那个方景楠?冷笠他人呢?”
“阿笠背伤初愈,还在墩内调养,但这次孟大哥缴获颇丰,已经凑足了粮饷,随时可交由百户大人处置。”
王百户冷哼道:“孟铁柱又不是他爹,谁欠的钱,就由谁自己来还。”说着,连声招呼都没打,便走了出去,仿佛他说的话别人就一定要执行一般。
直到王百户走远不见了,邓琳方才恨恨地吐了一声,跟着朝两人道:“刚才之事不过应付罢了,你俩不要当真。”
“那军功?”
邓琳道:“当然不可能给他,军功这等大事怎么可以谦让,你的报告赶紧写好送来,上报的奏章由我来写,一切都不过他手,就算事后知晓,那也尘埃落定了。”
这说一套做一套的事总没什么面子,没聊几句,两人便被盯着那几颗脑袋嘿嘿直乐的邓琳端茶送客了。
回去的路上,方景楠从孟铁柱那了解到了王百户的底细。
这便是之前与陈老爷子聊到过的将门之家。
放眼大同镇,甚至是整个九边地带,在参将往上的高位,几乎都是由将门子弟把持着。王百户叫王世昌,而镇抚官叫王世荣,两人是堂兄弟,一个百户一个镇抚,两人在云冈堡横行直走。
要说邓琳是千户级的操守官,并不会怕他们,可若是宣大总督直辖标兵队的副总兵王忠,是他俩还未出五服的亲戚,那是不是就得小心一些?而且据说,他俩与大同镇的总兵官王朴大人也能攀上点关系。
方景楠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这些将门子弟,自己立的功劳别人抢不走,别人立的军功他可以去抢一抢。
可若是大明要亡了呢?抢着官位还有意思吗?
“走,叫上冷笠和赵家兄弟,我们去拉队伍。”方景楠悠悠然道:“这年头啥虚名都是假的,只有刀枪才是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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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人五骑,尘土飞扬地奔驰在通往怀仁县城的马道上。人是个个精神,马是雄壮有力。
方景楠原本以为,卫所里至少也是军户,再差也总比普通老姓强吧,结果孟铁柱的回答让他知道事情并非这样。
卫所里分两种,一种是屯堡屯兵,那就是纯粹种田的农民,由于吃的不好,比一般农民身体条件还要差。
另一种是坐堡兵,诸如安民墩里的人都是,但这都是个个有主在册的,总不能去硬挖吧。
所以只好去最近的县城碰碰运气,怀仁县城是大同镇旗下七个民户县城,下辖有百来个村,算是周边人口较多的聚集地。
县城的城墙确实很高大,城周有4里多长,比起云冈堡的1里长,那可不是四倍,怀仁县足足有十六个云冈堡那么大,常年由分守冀北道井坪路的一个守备驻扎在内,与县老太爷一起,掌管这座大堡。
进了城,孟铁柱他们很少来这,脸上颇有些兴奋,这儿走走,那里看看,偶尔买些小吃食,甚至孟铁柱还悄悄买了一支银手镯,不知是要送给谁。
方景楠到没什么感觉,这里与其它城堡一样,又脏又乱垃圾成堆,无非就是大一点,远不如边关的助马堡带给他的那股萧杀之气更震憾。
众人赶了一路,也是有些饿了,招兵也不急在一时,便随便寻了个馆子吃喝起来。
五个人,要了一大盆白面馒头,一大盆胡辣肉汤,一份炒鸡蛋,几碟咸菜,花了四钱银子。
“呲,一帮穷军汉,吃不起还要装大尾巴狼。”
正吃着,一句冷讽剌耳地就这么莫名其妙传来。
这个年月,一般人出门都不去馆子吃饭,带点干粮啥的顶个饿就成。下馆子的都是些达官贵人或者是富商大户,当然还有军官。可显然,方景楠等人看着并不像是军官。
被人嘲笑,所有人却都没有动,依旧吃着自己的,方景楠是懒的搭理,其它人是早已经习惯。
军人吃饭在哪都快,几十个份量十足的馒头眨眼就被消灭,临走的时候,方景楠瞅了眼这个在一旁不停叨逼叨的商人,他是个大腹便便的胖子,看来很有钱。
这年头只要是胖子就是有钱人,绝无意外。
冷笠从他身旁过时,眯了眯眼,嘴角微微一拧,竟是笑了一下。
哐啷!
冷笠这副阴冷的笑容,却是把这胖子吓了一跳,碗筷掉了一地。
“你这穷军汉,笑个甚来!”反应过来,感到羞愧的胖子恼羞成怒,指着众人破口大骂。
“哈哈哈哈!”
方景楠等人却是毫不回头地大笑而去,只是这笑声中,多少有股说不出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