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苍穹，有一大片雷云正在暗自酝酿。</p>
他早就推演过。</p>
今夜，微风。</p>
无云，也无月。</p>
可是这片雷云又该当何解？</p>
“轰隆！”</p>
雷云的酝酿远比想象中还要快的多。</p>
白衣人仰头望天，露出一丝释然的表情。</p>
叶伟很是疑惑的看着天，玄玄阴阳突然变得紊乱而不可捉摸。</p>
“我说过，即便你不讨要，我也会还的。只是没有想到这因果会来的这么快。”</p>
白衣人笑着说道。</p>
面色苍凉。</p>
“我早知你的师弟霍望有作乱不臣之心。因此我让我爹将其羁押斩首。只不过行刑前我早已偷梁换柱，让霍望行了金蝉脱壳之术。想必你也看得出来，皇朝的气数未尽，现在起事只能是死路一条。我从未背叛出卖你，我只想你好……我看得出你很在意你这师弟，在意他胜于在意我。所以如果我帮他，我想你会高兴，我只想你高兴……我以为定当如此，我以为你会明白，我以为你能算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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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人提着一口气说道。</p>
她觉得自己身上有些轻飘飘的怅然。</p>
这些压在心底的话原本以为会压一辈子，但却在这时对着自己曾经的爱人，现在的仇人说了出来。</p>
“强渡命劫，阴阳反噬。”</p>
李姑娘接着说道。</p>
却是给自己判了死刑。</p>
就在这时，一道惊雷从空中劈下。</p>
玄玄阴阳，是不容许有任何亵渎的。</p>
“如果没有这一切，叶伟，你会娶我吗？”</p>
借着这一道惊雷闪烁，叶伟看到白衣人笑容清冽。</p>
叶伟宛如疯魔一般扑了上去。</p>
他的双手在空中不停地摆动着，想要抓住白衣人所化成的尘埃。</p>
“我会！”</p>
白衣人所站的位置，只留下那把团扇。</p>
叶伟将扇子斜插在怀里。</p>
用手中三尺三的红绫，兜住了满满一包空气。</p>
“我们，现在就拜堂！”</p>
“吉时已到，新人拜堂！第一拜……”</p>
叶伟自己吆喝着，抱着那团红绫中的空气，缓缓的拜了下去。</p>
————————</p>
小山坳，浮梦楼中。</p>
“小二，这把扇子我放在你这，若是上次同我喝酒的那个姑娘来此处寻我，你便将这把扇子给她。”</p>
叶伟说道。</p>
“阴阳对谁都很公平，所以对谁都同样无情。”</p>
叶伟在心里对自己说了一句。</p>
随后大踏步的走出了小山坳。</p>
十里长亭，多少送别，多少凄凉。</p>
此刻虽有桃花围绕，但愁绪却丝毫没有减少。</p>
“师兄！”</p>
正在兀自感慨的叶伟被身后突如其来的一声叫停了脚步。</p>
普天之下，除了霍望他还当过谁的师兄？</p>
“待到春来四月三，相思愁苦莫轻谈。</p>
桃花开罢若凭栏，孤酒待醉唯影看。”</p>
叶伟拔出柴刀，在亭柱上刻下了一首诗。</p>
“见</p>
过你嫂嫂！”</p>
叶伟把那团包着空气的红绫取出，对这霍望说道。</p>
霍望顿时红了眼眶，对着红绫磕头不止。</p>
“这是她的选择，此事日后休要再提。”</p>
那夜，是他第三次喝鱼汤。</p>
破天荒的，竟然平安无事。</p>
仿佛那鱼骨鱼刺都避着他走似的。</p>
反倒是霍望。</p>
那一晚鱼汤吃的极慢。</p>
即便是很大的鱼刺，也要嘴里倒上半天却也难以出来，最后不得不连带着一杯嚼烂的鱼肉一口全部吐出。</p>
至于第四次，却是要过得久的多。</p>
不过那个日子很好记。</p>
不但叶伟和霍望能够记得住。</p>
全天下的人也没有谁会忘记。</p>
那一日，是五王协力攻破皇都（现中都城）的日子。</p>
再具体一些，就是在攻破皇都前三个时辰。</p>
越是激烈的战斗，完成的越是迅速。</p>
然而越是迅速，也就越是惨烈。</p>
那天的鱼汤，是红的。</p>
是掺了人血熬出来的。</p>
叶伟一直把游方郎中的话牢牢可在心间。</p>
“一叶扁舟经不住风雨，一叶障目望不见泰山”这两句很好理解，无非就是让他二人团结一心，齐头并进退，方可扛过大风，挨过大浪。</p>
“一山之内容不得二虎，通天之下装不得双龙。”后两句却是就有些耐人寻味。</p>
叶伟一直没能理解。</p>
其实他觉得自己连前两句都没有做到，后两句更是无从谈起。</p>
因此也就没有可以去思考，否则哪里有想不出的道理？</p>
人和人之间的差别真的没有那么大。</p>
那些个自觉高贵，处处盛气凌人的，无非是你见的世面多些罢了。</p>
旁的人可能没有你的条件去体味，若是都放在同一片敷衍之下，又能生出何种光景却是谁也不知道。</p>
当然，还是有人聪明，有人傻笨；有人金子心，有人王八蛋。</p>
不过从没的人有聪明人的苦衷……</p>
毕竟一时聪明很容易，谁都有抖个机灵的时候。</p>
一世聪明却很难，试问有谁不曾马失前蹄？</p>
不过若聪明一时就能算作是聪明人的话，这标准又委实低了些。</p>
相对的，傻笨人就要轻松如意的多。</p>
正如酒三半的奶奶所言：‘有屁就放，有话就说，想笑就笑。’反正没人在意评判他的是非错队，自然也能毫无顾忌的袒露性情。</p>
聪明人羡慕傻笨人的自然率真。</p>
傻笨人渴望聪明人的深受追捧。</p>
只是那个世界他回不来。</p>
这个世界他进不去。</p>
隔着一道窄门，相互艳羡着直到化成一撮灰。</p>
至于叶伟与霍望，已经远远不能用聪明和傻笨来形容。</p>
他俩该聪明是聪明，该傻笨时傻笨。</p>
聪明人总是能够选择到对的方向，而傻笨人只知道埋头认死理，下苦功。</p>
这二者一旦结合，就叫做智慧。</p>
着实是功参造化！</p>
霍望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推翻皇朝的压迫统治。</p>
至于怎么推翻？</p>
刀兵之下一切皆能有之。</p>
至于在何处起事？</p>
广阔天地，大有作为，何须特意择选？</p>
除了霍望之外，如今天下的五王在当时也各个都已举起了反旗，准备问鼎皇都。</p>
不过，皇朝的皇帝星剑老人没有鼎。</p>
只有剑。</p>
说问剑或许要合适的多。</p>
五王之中，霍望兵马最少，只有区区七千，叫做定西军。</p>
由他的师兄，叶伟亲自统帅。</p>
霍望只管运筹帷幄，定计决策。</p>
现如今的玄鸦军也只有七千人。</p>
很少有人知道，玄鸦军最开始的名字并不叫玄鸦，而叫定西。</p>
仗打完了。</p>
皇朝终结</p>
两人就着满城血腥烽火，坐在断壁残垣上喝鱼汤时，叶伟告诉霍望，他的腿受伤了，日后怕是再难征伐。</p>
而且天下即将迎来崭新变革，却是要为阴阳太白一脉寻个妥帖的传人。</p>
霍望没有言语，只是默默的喝着鱼汤。</p>
叶伟没有了上次的好运，毫无例外的被鱼刺卡住。</p>
“你说要是我不在，你被鱼刺卡死了怎么办？”</p>
霍望帮他一把跑出鱼刺后说道。</p>
“那就是我该死，到时候即便你在或许也拍不出来。”</p>
叶伟说道。</p>
“除了鱼，你还爱吃什么？”</p>
叶伟缓过劲来问道。</p>
“相比于吃，我更爱喝酒。”</p>
霍望说道。</p>
“酒要喝，东西也是要吃的。”</p>
叶伟继续把碗中的鱼汤喝完后说道。</p>
“你这算是在说遗言吗？”</p>
霍望抹了抹嘴说道。</p>
“我要去找个好地方，把你嫂子葬了。”</p>
叶伟白了他一眼，随后看着远方说道。</p>
“现在的天下，有哪里是你我兄弟不能去的？得不到的？又有何事是办不成的？”</p>
霍望起身豪迈的说道。</p>
看着他的样子，叶伟猛地明悟了游方郎中留给自己那封信的后两句话：“一山之内容不得二虎，同天之下装不得双龙。”</p>
他知道，自己是时候离开了。</p>
伟字不能写满，当缺右半一笔中横。</p>
这傲立人间世，却是不能入对出双。</p>
“我要去找个云溪交接之地，把她葬了。”</p>
叶伟说道。</p>
“哪里是云溪交接之地？”</p>
霍望问道。</p>
“不知道……我得去找。”</p>
叶伟说道。</p>
“什么时候回来？”</p>
霍望问道。</p>
“不知道……找到了之后，我还想多陪陪她。”</p>
叶伟说道。</p>
“五年？”</p>
霍望问道。</p>
叶伟轻轻地摇了摇头。</p>
“十年？”</p>
叶伟还是摇了摇头。</p>
“二十年？”</p>
霍望不依不饶。</p>
“或许吧，二十年可能我想说的话都说完了。但谁能说准呢……”</p>
叶伟说道。</p>
“你和嫂子说了二十年话，却是也得和我说上几个时辰话吧？”</p>
霍望焦急的说道。</p>
“哈哈！好！那就二十年！”</p>
叶伟说道。</p>
“二十年我去找你！”</p>
霍望激动地说道。</p>
“还是我去找你吧，你怕是很难找到我。”</p>
叶伟起身，竟是说走就走。</p>
“到时我可不想再喝鱼汤了！”</p>
叶伟随手签过一匹马，朝后摆了摆手说道。</p>
————————</p>
景平镇，饭堂中。</p>
“其实我也不爱吃鱼。只是不知为何，那日却是冒出来一句，我想喝鱼汤。”</p>
霍望对着叶伟说道。</p>
“我不爱和鱼汤，但我喜欢鱼汤的颜色。”</p>
叶伟说道，</p>
“所以你现在的豆腐做的越来越好。”</p>
霍望说道。</p>
叶伟不置可否。</p>
“嫂子呢？”</p>
霍望问道。</p>
叶伟指了指自己的心口，随即招呼那些个玄鸦军把食盒都拿到后堂。</p>
“我们吃什么？”</p>
霍望问道。</p>
“那要看你带的什么酒。”</p>
叶伟问道。</p>
“烈酒！”</p>
霍望说道。</p>
“那就吃火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