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萧锦侃阴阳师的本事。</p>
但这么多年的摸爬滚打，也让他练就除了一双能够看破世俗人心的火眼金睛。</p>
所以他一下就说出了刘睿影的心声。</p>
“哈哈……选择不同，角度不同。”</p>
刘睿影笑着说道。</p>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p>
只说出了这么两句模棱两可的话胡乱应付。</p>
“不过现在这答案好像一目了然了。”</p>
刘睿影接着说道。</p>
他觉得方才那句有些单薄。</p>
若是想让话题继续下去。</p>
自己就必须再说点什么。</p>
“是啊，一目了然。我比不过这堆金银。”</p>
今朝有月很是落寞的说道。</p>
这人心与人性是经不起试探的。</p>
若是在与得到这些东西之后，当机立断，一分为三。</p>
从此各奔东西，相别于天涯，相忘于江湖。</p>
岂不是皆大欢喜？</p>
可是今朝有月却偏偏要去试一试。</p>
刘睿影不知道他是为什么要如此行事。</p>
只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显然极其愚蠢。</p>
今朝有月说完这句话就转身离开了。</p>
他也没有将这密室的门再度上锁。</p>
就这般敞敞亮亮的开着。</p>
这密室，就在原先明月楼戏台的正下方。</p>
刘睿影走上来一瞧，发现明月楼中仍旧是空空荡荡的。</p>
孙暮凝和张止寒也不知了去向。</p>
但他却隐隐约约的听到楼上传来一阵戏腔。</p>
“碧芳酒虽香却也穿不过山阿。</p>
何苦让那人心去束之高阁？</p>
且看那三匹宝马，拉着一辆乌篷车。</p>
车里坐的确是为蔼然仁者。</p>
他对咱说。</p>
打西边儿有为官爷求贤若渴。</p>
凭你这手酿酒绝活儿却该要有所取舍。</p>
奈何咱又撇不下这房中艾色。</p>
柳暗花遮。</p>
情投却不能意合。</p>
终了还是个酒坛落地叮当响.</p>
酒汤四溅,白忙活一场！”</p>
这一段儿直把刘睿影听得心中酸涩难忍。</p>
似是听到那戏腔又要再起，他却是说什么也听不下去了。</p>
低着头缩了缩脖子，走出了明月楼。</p>
“拿到了？”</p>
赵茗茗说道。</p>
她和糖炒栗子还没有离开。</p>
一直在门口等着刘睿影出来。</p>
看到赵茗茗的脸，听到她的问话。</p>
刘睿影不由得心间一暖。</p>
但转瞬间，却是又想起了今朝有月的遭遇。</p>
何况赵茗茗这姑娘，太过于神秘。</p>
刘睿影根本不知她的底细。</p>
这会儿，心里充斥着今朝有月的故事，脑子里装着方才的唱词儿。</p>
却是连笑一笑都显得极为刻意。</p>
不得已。</p>
刘睿影只好说自己要急着回去翻看这些卷宗。</p>
以此为托词，和赵茗茗匆匆道别。</p>
“小姐，他怎么怪怪的……”</p>
糖炒栗子问道。</p>
虽然他不知道原因。</p>
但还是能感觉出来刘睿影不复以往。</p>
“因为他在成长。”</p>
赵茗茗说道。</p>
“成长？他都这么大了，还要怎么长。难不成长的跟那</p>
大树一样高？”</p>
糖炒栗子用手比划着说道。</p>
“成长不一定是指身子骨，更多的时候是指这里。”</p>
赵茗茗戳了戳糖炒栗子的心口说道。</p>
这一指头却是戳的糖炒栗子有些痒，顿时引得她一阵娇笑。</p>
“这里成长的时候，人就会变得很奇怪吗？”</p>
糖炒栗子止住了笑声问道。</p>
“每个人都不同吧……人类的事，我也说不好。”</p>
赵茗茗看着刘睿影的背影说道。</p>
“那他肯定就是一个这里成长就会变得奇怪的人。”</p>
糖炒栗子指了指刘睿影，又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说道。</p>
“那等他成长好了，就会变回去吗？”</p>
糖炒栗子看赵茗茗默不作声，便又问了一句。</p>
“不知道。不过，无论他变不变，或是变成什么样，我们也该走了。”</p>
赵茗茗说道。</p>
“为什么啊小姐，我们不是才来这博古楼？”</p>
赵茗茗说道。</p>
“因为他也要走了。这博古楼若是没了有趣的人，这里也着实不是个有趣的地方。”</p>
赵茗茗说道。</p>
“小姐怎么会知道他要走了？”</p>
赵茗茗说道。</p>
“每到一个地方都得获得或失去些东西才算数。他已获得了成长，那这个地方对他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为何不离开呢？”</p>
赵茗茗反问道。</p>
“那他会去哪里？什么时候走？”</p>
糖炒栗子说道。</p>
“虽然他很有趣，可他的确是不擅长道别。”</p>
赵茗茗说道。</p>
她并没有回答糖炒栗子的问题。</p>
只是催促她回到客栈之后就把行装全部打点好。</p>
有些人来去如风。</p>
从来没有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p>
风一年吹过的山河，何止八万里。</p>
这样的人也是如此。</p>
风总是将一个地方吹闹的沸腾不止，最后却又追着云去了远方。</p>
不过赵茗茗说的倒也没错。</p>
刘睿影的确是要离开了。</p>
而他也着实不擅长道别。</p>
不知道为什么。</p>
再见这两个字像是有魔力一般，每次刘睿影想说出来时，都会卡在他的咽喉里。</p>
上下不得。</p>
进退也不得。</p>
所以他干脆不说。</p>
但萧锦侃知道。</p>
若是刘睿影一句话都不说，只是在你身边安安静静待着时，就是他要离开的时候。</p>
亦或是东拉西扯说了一大堆没用的废话，也是他要离开的时候。</p>
刘睿影左手拿着酒杯。</p>
把右手搭在了那两摞厚厚的卷宗之间。</p>
他并没有仔细的看这些卷宗。</p>
只是大概的翻了翻。</p>
可以确定的是，今朝有月没有骗他。</p>
这些卷宗中的确是有些真材实料的。</p>
可是他却没了心气儿去深究。</p>
此刻的他只想喝酒。</p>
而且还想找人陪他一起喝。</p>
刘睿影抱着酒坛，拿着酒杯，去了萧锦侃的屋子。</p>
他曾答应过萧锦侃。</p>
等事情结束了，就来找他喝酒。</p>
现在虽不能说结束。</p>
但尘埃已然落定。</p>
不过在出门前。</p>
刘睿影却又放下了酒坛和酒杯。</p>
把一册卷宗中的十几页内容撕扯了下来，揣入怀中，和那本《七绝炎剑》放在了一起。</p>
剩下的，就不是他能够管得了的。</p>
只待用些时日，把这些卷宗整理出一个大纲。</p>
等回到了中都查缉司，把大纲和这些卷宗一股脑的全都交上去，这差事便算是了了。</p>
“博古楼……”</p>
刘睿影嘴里念叨了一句。</p>
他不知道自己的嘴里怎么会突然冒出来博古楼三个字。</p>
不过他还是对能够回到中都，回到查缉司很是希翼。</p>
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这一次出来的见闻实在是太过于丰富了。</p>
他要给那老马倌好好显摆一番。</p>
省得他平日里总是摆出一副自己是个毛头小子的感觉。</p>
想必这些故事就算是没有他经历过的精彩，也定然能让他不再小看自己。</p>
一想到这里。</p>
刘睿影的后背竟是有些微微发汗。</p>
汗水带着先前的酒气全都从毛孔中散发出去。</p>
现在的他，就好似根本没喝酒一样。</p>
感受着身体上的变化，刘睿影的步伐也轻快了许多。</p>
他觉得一会儿即便是需要和萧锦侃拼酒，却也是无所畏惧。</p>
只是他没有想到。</p>
萧锦侃并不在屋中。</p>
也不再博古楼中。</p>
他还在景平镇的饭堂后院中和那阻府童子刀来刀去。</p>
但一眼看上去，萧锦侃却是万般狼狈。</p>
束起的发簪，一般散乱的披着。</p>
身上的衣衫被刀气震荡的就快变得褴褛。</p>
口鼻处也渗除了丝丝鲜血。</p>
“看来这现炒现卖，还是不如熟能生巧啊！”</p>
阻府童子颇有些得意的说道。</p>
“现炒现卖图的就是一个新鲜热辣，一锤子买卖！不似熟能生巧一般，要的是回头客。”</p>
萧锦侃说道。</p>
“可是我这笔买卖，你似乎做得不怎么样。”</p>
阻府童子说道。</p>
“买卖不成仁义在，何况这买卖离做完怕是还早！”</p>
萧锦侃说道。</p>
阻府童子有些焦躁。</p>
他明明已经用上了权利，而萧锦侃也的确是中了自己不少刀。</p>
怎的说话却还是如此中气十足，况且还有余力和自己拌嘴俏皮？</p>
若是换做旁人，应该早就死了三回不止。</p>
难道这人的五脏六腑都是钢铁做的不成？</p>
察觉到对方情绪的波动。</p>
萧锦侃也笑了。</p>
虽然脸上的表情极为的夸张，但却没有笑出任何响动。</p>
“何故哑笑？”</p>
阻府童子问道。</p>
“哑笑为心笑，我是在用心笑话你！”</p>
萧锦侃说道。</p>
“笑话我什么？”</p>
阻府童子问道。</p>
他这会儿不但有些急躁，甚至有些生气了。</p>
“笑话你这才过了多久？出了几刀？你竟然就有些沉不住气而自我动摇。”</p>
萧锦侃说道。</p>
言毕，屈指弹了弹刀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