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不是被钟声敲醒的，是被你弄醒的。”</p>
老马倌说道。</p>
刘睿影撇了撇嘴，席地而坐。</p>
先前混沌的脑子，此刻却是变得清醒了起来。</p>
再想睡着，怕是难了。</p>
“你为何这么讨厌那钟？”</p>
老马倌问道。</p>
“你不觉得它很烦吗？”</p>
刘睿影说道。</p>
“我非但没觉得它烦，反而觉得它的存在让一天都变得更有意义起来。”</p>
老马倌说到。</p>
“有什么意义？无非就是提醒你又过了一个时辰罢了。”</p>
刘睿影说道。</p>
手上玩弄着地上的草料。</p>
“这就是最大的意义。”</p>
老马倌说道。</p>
随即点燃了自己的烟。</p>
刘睿影没有看清他的烟是如何点燃的。</p>
好像二指一撮，就生出了火来。</p>
但此刻的他心情郁闷至极。</p>
却是对老马倌这奇妙的举动也没有丝毫兴趣。</p>
“古人不知道一天有多久，只能分得清天黑和天亮。那样的一天虽然过得逍遥，但你不觉得有些太过于糊涂？人一辈子，能看到几次天黑？几次天亮？”</p>
老马倌说道。</p>
“我倒宁愿那般糊涂的过。哪怕只能看个五六次也知足。”</p>
刘睿影赌气的说道。</p>
“后来人们把一天划分了十二个时辰，把一年划分了二十四个节气。这样，对时间才有了概念。其实无论你怎么划分，光阴岁月都会迁移不止，不会因为你的划分而做出任何改变。这些划分，其实都是人为了让自己活得更好。”</p>
老马倌并不理会刘睿影的气话，而是缓缓地接着说道。</p>
“可是我现在就活的不好，连觉都睡不着，怎么能活得好？”</p>
刘睿影双手一摊，反问道。</p>
老马倌点了点头。</p>
他很是赞同刘睿影的观点。</p>
毕竟一个人若是连睡觉都不踏实，那怎么可能过得好？</p>
“你不是告诉过我你想要将来做一番大事？”</p>
老马倌问道。</p>
“没错，但这和那钟声又有什么关系。”</p>
刘睿影说道。</p>
“若是你连着钟声都无法忍耐，又怎么能做得成大事？”</p>
老马倌反问道。</p>
刘睿影无言。</p>
虽然他知道老马倌说的是对的。</p>
可心里还是无法消除对这钟声的厌恶。</p>
“大事也是积累起来的。往往不经意的一个小举动，到最后或许便可救自己或他人一条性命。有这钟声在，时刻提醒着你不要虚度任何一个时辰，岂不是很好？”</p>
老马倌说到。</p>
刘睿影笑了笑。</p>
他觉得自己晚上并不做事。</p>
晚上就是用来睡觉休息闲聊的时间。</p>
那这钟声还在不断的提醒着自己又有什么意义？</p>
其实他讨厌的不是那钟声。</p>
而是每当钟声想起后，他才发现自己竟是又浪费了一个时辰的光阴。</p>
他讨厌的，其实是虚度光阴的自己罢了。</p>
但人永远不会觉得自己有错。</p>
通常都会去抱怨那客观。</p>
就好像明明是刘睿影自己没能利用好着一个时辰的光阴。</p>
他却非要怪那钟声响起一样。</p>
其实钟响不响，岁月都在流逝着。</p>
而他方才出剑。</p>
或许就能算得上是老马倌口中那不经意的小举动。</p>
“钟声敲醒了你，你又吵醒了我。你讨厌钟，我是不是该讨厌你？”</p>
老马倌说道</p>
。</p>
说完，他的烟叶抽完了。</p>
马棚又黯淡了下来。</p>
刘睿影却并没有离开。</p>
而是坐在马棚门口，看着天上的星星。</p>
直到朝阳升起时，那钟声也随之而来。</p>
刘睿影会心一笑。</p>
心中对那钟声的厌烦却是不知不觉的消失了许多。</p>
靖瑶看见自己的刀竟然被刘睿影的剑尖抵挡住。</p>
脸上满是不可思议。</p>
刘睿影也是同样的表情。</p>
但这结果，显然是他所追求的。</p>
那就是自己终究还是挡住了这一刀。</p>
靖瑶的弯刀虽然造型怪异。</p>
但却极薄。</p>
甚至比刘睿影的剑还要薄。</p>
能用剑尖抵住这样薄的刀锋，还是在如此紧要的关头。</p>
全天下想来也没有几人。</p>
“没想到，查缉司也不尽是庸才。”</p>
靖瑶放下了刀说道。</p>
“侥幸而已。”</p>
刘睿影把剑背在身后说道。</p>
为的就是不让靖瑶看见自己正在微微颤抖的手。</p>
但额上的汗水，却还是将其出卖了。</p>
靖瑶轻轻一笑。</p>
随即一掌拍出。</p>
刘睿影先前看到过他这一掌的威力。</p>
何况自己现在心境不稳，劲气不足。</p>
无论如何都不可与之争锋。</p>
走投无路之下，只得翻身越出了窗子。</p>
掌力打在墙上。</p>
顿时出现了一个大洞。</p>
靖瑶不紧不慢的从洞里走出来，来到了后院。</p>
虽然外面已是春暖花开。</p>
可是这后院中确实萧瑟一片。</p>
就连地上的野草都是枯黄的。</p>
刘睿影不知这是为何，但这酒家后面的园子倒是和当下的情景极为衬托。</p>
靖瑶没有再对着刘睿影出招。</p>
华浓本是坐在那些装着饷银的箱子上，晃荡着双腿。</p>
看到刘睿影这般狼狈的来到后院中时，他从箱子上跳下，站在刘睿影身边，拔出了剑。</p>
</p>
刘睿影用手拦着他，朝后退去。</p>
靖瑶挥刀劈开了一个大木箱。</p>
里面的银锭哗啦啦的流出。</p>
“小子，我看你很爱钱。你帮我杀了他，这些银子全都归你。如何？”</p>
靖瑶捡起一块银锭，扔给华浓说道。</p>
刘睿影稍稍放松的精神，即刻又紧绷了起来。</p>
华浓这少年。</p>
心性不稳。</p>
总是能说出些非常人说的话，做出些非常人做的事。</p>
“这不是我的银子，我不要。”</p>
华浓看着自己脚下的银锭说道。</p>
随即将其一脚踢开。</p>
“你的银子？难不成这天下还有写着你的名字的银锭不成？”</p>
靖瑶被华浓逗乐了。</p>
他自负有足够的本事杀了眼前的两人。</p>
但他要的是刘睿影彻头彻尾的臣服。</p>
而不是这般与他死战到底。</p>
虽然草原人的天性就是如此。</p>
死战到底毕竟是要痛快的多。</p>
但却远远满足不了靖瑶的欲望。</p>
“这就是我的银子！”</p>
华浓取出先前问刘睿影借的那二十两银锭说道。</p>
“上面可有你的名字？”</p>
靖瑶讥讽的问道。</p>
“没有，但这就是我的银子。我可以把我的名字写上去！”</p>
华浓说道。</p>
言毕便用自己的剑，在银子上刻画起来。</p>
“我的名字，该怎么写？”</p>
华浓突然停住了手，转向刘睿影问道。</p>
这名字是萧锦侃给他取的。</p>
他只知读音，却不知字形。</p>
刘睿影没有回答，而是拿过了银锭，用自己的剑，把‘华浓’二字刻在了银锭上。</p>
华浓看着自己银锭上的字，开心的笑了。</p>
随即高高的举起，似是在对着靖瑶炫耀。</p>
“你只有二十两，可这里却有整整四百万两。二十两只需要刻两遍。四百万两岂不是要刻成千上万遍？”</p>
靖瑶说道。</p>
“如果这些都是我的银子，我会刻的。不管多少便，直到刻完为止。”</p>
华浓说道。</p>
靖瑶摇了摇头。</p>
先前他还想着用这些银两来策反这名少年。</p>
让这两人自相残杀一番。</p>
但现在看来，这少年简直就不像个人。</p>
甚至靖瑶一时间都找不到词语来形容。</p>
但刘睿影却借机观察起了周围的地形。</p>
老虎抓兔子，自是不费吹灰之力。</p>
但老虎若是存心戏弄兔子。</p>
那就怪不得这兔子会有可乘之机了。</p>
靖瑶看了看其余完好无损的十七箱子银子。</p>
吩咐他的部下，这些十七箱饷银都运出去。</p>
至于损毁的那一箱，他便让部下自己分了去。</p>
他的本意就不是为了这些饷银而来。</p>
靖瑶不是一个爱钱贪财的人。</p>
他是为了这匹饷银被劫夺之后，震北王域边军所出现的动荡。</p>
不过钱，是没有人讨厌的。</p>
这些钱不知可以买来多少箭矢。</p>
草原缺铁。</p>
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p>
而王域的城池兼顾。</p>
若是缺少了箭矢，怎无法攻城。</p>
靖瑶要用这些银两去买来巨量的箭矢用以装备狼骑。</p>
刘睿影显然不知道靖瑶的打算。</p>
若是让他知道了此事。</p>
那背后的牵扯，可就远远不止眼前如此这般简单。</p>
箭矢在五大王域都是军备之物。</p>
私人之间是绝对不能像商品般流通的。</p>
曾经也有商队，在货物中悄悄夹带了箭矢，想要走私到草原来卖出高价。</p>
但都被通商口岸的边军一一查货，而且都以通敌叛国罪，当场斩首示众！</p>
那么靖瑶究竟联系到了谁，竟然能卖给他四百万两现银的箭矢？</p>
刚从博古楼挣脱出来的刘睿影。</p>
却是没想到自己转眼又掉入了另一处深渊万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