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胶西城之南,距海边尚有数里之地,自此潜渡,绕至城东,再一举夺城如何?”
“且不说胶南亦是山林你如何过去,只要贼人多放哨探,多设望楼,胶州城外数里皆是旷野,你如何潜行?”
“唔,胶西城中必有心向王师之士绅,邀彼施以援手,遣数百精兵易装成商旅入城,之后里应外合,胶西城必可一举而下!”
“哼,那李应听说做了甚商会会长,纠结一帮奸商劣绅,在胶西城行官府之事,恐怕他们搜起细作来比东海贼还要用心。”
“先去城前搦战,然后佯败,引贼军追击,再伏击之!”
“这一片一马平川,你去哪伏击?再说了,贼人坚守不动又当如何?”
听着幕僚们提出一个又一个不靠谱的主意,姜思明越来越不耐烦。这时,一个一直在旁边静静看着地图的幕僚开口说道:“走胶水县如何?”
“胶水县?”姜思明看了看这人,是一个管账目的张姓书记官,下意识地摆手反驳道:“此去胶水县要二百多里,再折往胶西或者即墨,又得百多里,如此长途奔袭,纰漏之处太多,恐怕还没接敌,自军就先溃了。”
“非也。”张书记坚定地说道,“大军可先往潍州就食,再折往胶水县。潍州粮草充裕,足够供给大军所需。到达胶水县,或可在此扎营,或可重修城墙,无论如何,皆可在此立一扎实营垒。”
姜思明看了看地图,一愣,问道:“那又如何呢?”
胶水县理论上是莱州辖下,属于李璮的地盘,虽说现在荒废了基本没什么价值,但占了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张书记指了指地图,说道:“姜万户贵人多忘事。胶水县内,可是有一营蒙古天兵驻在的!万户虽然无法调遣他们,但只要稍许利笼络,诱之同行想必不难。
此时天寒地冻,大沽河近海处或许仍有流水,但北边上流处定然已封冻,不成阻碍。此为天时。
胶水县距即墨胶西虽隔百里,但一路上皆是平原无险可守,贼人无法借城池地形守御,我军有上千铁骑在侧,大可纵横自如。此为地利。
胶东民人陷于贼手数月,必定渴望王师解救,大军一到,哪能不箪食壶浆来迎?粮草难题便迎刃而解。此为人和。
天时地利人和皆在万户之手,万户只需挥师直入,贼人定然土崩瓦解!”
姜思明一听,精神立刻振奋起来,走到地图旁研究起这条路线,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他之前只从军事角度考虑问题,受补给线的束缚,总想着从最短路径正面攻破。但没想到这其实是个政治问题,只要自己表现出泰山压顶的姿态,贼军在胶州毫无根基,立刻便土崩瓦解了!
想到这里,他的心情不由得喜悦起来,立刻演出了一番礼贤下士的戏码,朝张书记抱拳行礼,说道:“多谢先生赐教。”
张书记自然要立刻将姜万户扶起,紧接着回礼,口称“受不起”“才疏学浅”“雕虫小技”之类的。之后宾主尽欢,姜思明给他升职加薪送年货不提。
不过这只是个模糊的方案,具体的军事计划,还是要由姜思明带领专业军人制定的。
深思熟虑之后,他认为诸城这边还是要留下一部分军队,对胶州方向保持压力,以免东海人发现他的意图后可以从容调兵应对。
最终,他留下了一千正兵(包括赵与赢和他残余的几十名骑兵)和三千辅兵在这里,派心腹大将范泰统领,然后面授机宜,要他“做出侵攻姿态,但稳扎稳打以防御为主,若发现战机,也要果断抓住”。自己带了四千多正兵和三千辅兵(又在诸城征召了一千),前往潍州,准备以潍州为基地,向东先占胶水,再取胶州。
当然,接近年关,姜万户也没有那么不近人情不让兵士过年,他们在诸城又待了几天,等到大年初二,才拔营出发。大军先向西北到达安丘县,又一路到达了潍州治所北海县,这一路一百五十里地也是内线行军,不用担心贼人袭扰,只用了七天便走完了。
潍州本就是姜家的属地,姜思明在这里根基深厚。在本地官僚的协助下,他很快征集到了大军所需的粮草,又重金从隔壁的益都府求购了一批库存军械。之后征召了三千辅兵,从六千辅兵中选出一千精壮补入正兵,凑足了正辅各半黄金配比的一万大军,也没来得及操练几天,便号称十万浩浩荡荡地向东出发,准备征讨贼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