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说到大喜大悲,余靖宁倒是想到公事儿那封信中的东西来了,苦笑了两声:“谭二郎下了一趟洛阳。本是清丈土地这般的事务,却闹得好似比带兵打仗还凶险些,难怪陈三要一番悲喜交加的折腾。”
一来二去绕回了正事上头,余知葳将手里头信纸折了折塞回到信封中,问道:“朝中事儿如何了?”
“谭二快刀斩乱麻,一口气将陈旧的势力斩去了泰半。”余靖宁先就着方才的话题,拎出这么一件事儿来,“若是一条鞭法能顺顺利利进行下去,朝中势力大概会有一番新局面。”
谭怀玠拿着尚方宝剑斩了了几十口子人头中,虽说也许会有阉党搅屎棍在其中浑水摸鱼,但泰半还都是旧派中人,且是旧派当中抱残守缺那一派。如今旧派看似元气大伤,实则却因祸得福。表面上像是新旧两派在斗得你死我活,其实他们却借着新派的手,一口气缓解自己内部鱼龙混杂尾大不掉的问题。虽说未必剩下的各个都是真正的旧派清流,但到底要比从前好许多。
没有谁能做到真正的“坐山观虎斗”。这一手“将计就计”,拿着新旧两派斗争掩住了阉党的耳目,让他们的搅屎棍行为再一次落到了空处。
吏部如今还掌在陈开霁手中,若是想趁着如今旧派“元气大伤”,想在朝中来一次彻底的洗牌,也不是没有可能。
若是再一鼓作气,等到辽东战事结束,说不准关闭的北方四港也能重新开放。
好像甚么事儿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去了。
余知葳先是略略有些舒心,随后却又复杂起来。如今打辽东战事不单单是在屏退兀良哈,夺回土地报仇雪恨,余靖宁还在借着战事紧锣密鼓地布局辽东防线,所以战事一时半会儿恐怕还结束不了。
夜长毕竟梦多,辽东的情况必然会影响到京中的布局,就怕到时出甚么差错。
仿佛是为了证实些甚么余知葳的想法,余靖宁又道了:“自从广宁大捷的消息传回京中,果真有人坐不住了,想让咱们跟兀良哈谈和。”
余知葳眼皮一跳。
从“劳民伤财”到“穷兵黩武好大喜功”,能说的话都说了,反正就是不想让余靖宁再留在辽东带兵了,他们心里不踏实,唯恐让他真长硬了翅膀跟自家爹南下造反。
若是余靖宁连连打败仗,他们还好借着“年少轻狂,不堪大用”将他换掉,可年仅十六岁的辽东总兵第一回领兵就打出了“广宁大捷”这种漂亮的仗,实在没理由让如此贤才明珠蒙尘。
余靖宁越能耐,蔺太后心里就越慌。阉党秉着“老佛爷万岁”的政治追求,只好借着胜仗想赶紧结束了辽东战事,好把平朔王世子赶紧拉回京里,放眼蔺太后皮子底下圈着安心。
“你且先放心”余靖宁瞥了余知葳一眼,“鸿胪寺卿带着鸿胪寺中各位大人带头上书,极言弊端。辽东对大衡有何意义,伯朝兄仲温兄心里明镜一般,不会不知晓咱们的难处的。”
陈暄当时是这样说的:“兀良哈所占之地甚广,如今保下夺回之地不过宁远锦州广宁而已,若弃千万百姓与关外不顾,岂非不仁不义?况且,古往今来皆是败者求和,如今我大衡方得一大胜,却向区区蛮夷乞怜摇尾,丢了大国风范不说,岂不是令列祖列宗蒙羞,为子孙后代不耻?”这话差点儿就把“通敌叛国”四个字儿扔在阉党头上了,这还不够,陈暄瞥了一眼田信,接着道,“谭阁老南下洛阳,方才充盈过国库,支持辽东战役绰绰有余,不知户部究竟有些甚么说不清的,竟然还在叫穷?”
刚还说过“大衡打不起仗”了的田信冷汗涔涔,赶忙跪下谢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