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个问题。”老蒋皱着眉头思索道,“你有没有想过,这东洋鬼子为甚么要来找咱们,照理来说,我们应当是势同水火才对,就算我们反了朝廷,那也未必就能接受他们。他们难道就没有想过有一天咱们不耐烦了,就像今日你我筹划的这样,彻底摆脱他们?”
“还能是甚么,脸皮厚呗。”龚老八拧开水壶喝了一口,骂骂咧咧道,“今日是谁给老子打的水,水里盐搁这么多,这他娘咸得跟喝海水一样。”
“我觉得不对。”老蒋半倚着桌子站着。
龚老八:“那肯定不对,哪有这样把人咸死的。”
老蒋冲着他翻了翻白眼,气道:“你这是受了个伤把脑子扔在南京城下了吗?就知道发火儿,能不能好好的说话。我说是东洋鬼子不对,你就不能好好想想吗?”
老蒋不太常发火,如今忽然窜上来这样大的火气,倒是让龚老八有些诧异,于是龚老八扁了扁嘴,道:“他们那群人,镇日里鬼鬼祟祟的,就没对过。”
“我问你,咱们如今,或者说你如今揭竿而起,打下南京城之后想要作甚?”老蒋这样问龚老八道。
“当然是……当然是接着一路北上,拿下京师,改天换日啊。”龚老八道。
“那这群东洋鬼子又给咱们说甚么了?”老蒋敲了敲桌子,看着龚老八的眼睛道,“你好好想想,就没觉得哪儿不对劲儿吗?”
“他们与我说,打下南京城,便在东南沿海一带休养生息,先不要往北动作了。”龚老八皱了皱眉头,“这是想让我们和朝廷划江而治?这对他们又有甚么好处吗?”
“我觉得没有,而且他们给我们这般计策,我也觉得好生奇怪。”老蒋捏着自己的下巴,上面有硬硬的短须,怪扎人的,“如今我们若是一路北上一鼓作气,说不定还有机会再打下几座城池来。虽说我承认,让咱们在江南休养生息没有错处,但我觉得至少不该是在现在这般时候停下来。我们若要战,那便是一路北上势如破竹,可我们若是要停,那就只能是被动挨打,等着朝廷来剿灭我们。况且,如今打仗的都是当初大衡的卫所兵,等停下一两年,身上的血气都没了,那还怎么打?这不是更容易被招安了?”
“他们也该知道,大衡再怎们改天换日,换个国号也罢,那也是咱们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们来找咱们帮忙,就那么确定我们不会卸磨杀驴,用完他们的兵就把人宰了。”老蒋思考的时候,手总是不知道应当放在何处,这会儿又从下巴上拿了下来,变成了抱臂而立,“他们不会真的以为我们相信了‘待到改天换日之时,希望诸位还我们自由的通商口岸’这种鬼话罢?他们要是真的就这么点儿企图,就不会和我们这样的亡命徒绑在一起了。那现在这样看来,他们的目的就很奇怪了,我甚至不知道我们有没有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龚老八听了这样一番话,也低头思索起来,但是思索了一阵子,却并没有头绪,于是烦躁地揉了揉头发,皱眉道:“那如今该怎么办?不杀了他们,还能有旁的法子吗?我是说真的,等进了南京城,咱们就不必再和那群东洋鬼子合作,卸磨杀驴又如何,毕竟是异族,杀了说不准还能壮我军声威呢。”
老蒋如今神色和龚老八差不了太多,也思量了一会儿,点头道:“好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