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黑之月顶部的巨大空洞中。
从直径百来米的巨大竖井中飘飞起来,碇唯拨开脸前的茶色短发,看了看脚下围绕着竖井计划用来建设湖泊水库的大坑,又看了眼侧面尚未完工的残缺金字塔型NERV总部。
NERV的人虽然都紧急撤离了,但这片大工地的能源与各种机械还在正常运转,碇唯可以落下地面乘坐轨道车前往遥远处的避难所。
但她完全不想这样做。
自由飞行,每个人都曾拥有过的幻想,一朝拥有了这种能力,碇唯仿若上瘾一般舍不得停下。
在自发进行各种细腻操作的AT力场包裹下,碇唯一边沿着轨道方向前进,一边随意变幻着各种弧线与姿态。
银丰时而猛冲拉出音爆的气浪,时而急停进行剧烈的转折。
不用顾虑惯性,不需要呼吸,不需要进食...
源源不断的能量从体内升腾而起,支撑着她自由地飞翔。
以远超轨道列车的速度,碇唯很快就来到了远离第三新东京市的避难所集群附近。
当前这边的避难所集群中只修建完工了少数几个,目前第三新东京市靠近这个方向的所有人都躲了进去,一时间显得比较拥挤。
碇唯有些迟疑的在空中缓缓停下,随后慢慢落在了地上。
在她奇异的感官作用下,隔着厚重的防护层她都能看到里面密集的人形光团,那是通过人体自然散发出来的热辐射电磁波勾画的轮廓。
稍稍凝神注视,碇唯眼里的景象就出现了数次刷新重叠,多重探测信息交汇起来,在她脑海里构筑出了一幅详尽到分子层面的物质三维图像。
看着避难所中维持秩序组织NERV人员工作的碇源堂,看着非工作人员区里被葛城美里抱着的碇真嗣,本来想念家人的碇唯,在这一刻却有些退缩了。
她已经不是人类了...
深吸了一口气后,碇唯定了定神,离开无人的轨道区域,迈步走入了避难所外围。
没有掩饰行迹的她,很快就被NERV的监控发现了。
已经确认融入EVA的人,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一时间大家都面面相觑。
负责安保的人员已经开始检查武器了。
而碇源堂在看到监控画面后脸色微变,立刻就起身向着避难所的隔离大门走去,同时下令戒严但禁止任何人先做出攻击性行为。
走到向外通道边的时候,碇源堂脚步顿了顿,回首看了眼角落里自己的孩子,他的脸色变幻了一下后放弃了带上自己孩子的念头,继续向前行走。
外面那个如果真的是从EVA身上归来的唯,带上两人的儿子也许会有积极的作用,但...还是算了吧...
“总部那边的使徒反应已经消失了,不知道最终教条里那位现在怎么样...”扫了眼最新信息的冬月快步跟上碇源堂,在他身侧说道,“避难所外面的...无法确认身份,但存在AT力场的相位偏移特征。”
碇源堂身体一颤,一边低语一边继续前行:“单纯的防护墙是阻挡不了AT力场的...我们只能期望最好的结果。”
快步穿过内外隔离门,碇源堂毫不犹豫地向静静站在原地的碇唯走去。
冬月见状叹息了一声,在门边停下了脚步。
“唯!”
面对向自己走来的丈夫,碇唯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路想念家人而来的她,曾以为自己见到家人后会非常激动留下眼泪,但事实上...她的身体里并没有这类神经反射与各式腺体。
两人的距离急速缩短,男人毫无顾忌地张开双臂拥抱过来,碇唯被拥住后身体一僵,手腕动了动后没敢抬起来回抱自己的丈夫。
之前她可是肉身突破了音障的,虽然有AT力场辅助,但天知道她现在的身体是个什么强度,要是用以往人类的习惯去紧紧相拥互诉衷肠...
真的有可能把中肠给拥出来啊喂!那画面太美她简直不敢想象。
主动运转AT力场,用一层轻薄却不可抗拒的彩色光幕将碇源堂轻柔地推开,碇唯暗叹了一口气,对自己丈夫歉意地笑了笑:“抱歉,我还不是很适应现在的身体...”
随后碇唯一边和碇源堂简单说明当前的情况,一边心绪复杂地打量着自己面前的家人。
在这种距离下认真观察,她视野里的碇源堂已经失去了人类的外观,变成了结构与运作极度复杂的人形物质团。
这种奇妙的视觉,甚至深入了其人体之内,将其肌肉骨骼甚至肠道的皱褶都看的清清楚楚。
她甚至在自动运作的某种能力作用下,部分读取出了自己丈夫大脑沟壑中运作的思绪。
与人渐远...这就是获得神力的代价吗?碇唯心底闪过一丝迷茫,但随后她又坚定了起来——
只是领先一步成为异类罢了,不比古人与机器人的差别更大...
不过想改变这格格不入的情况,她只有三种办法可选——
要么和光同尘泯然于众,放弃封印所有的超凡能力...
要么抛弃人类的部分观念,完全代入自己超越者的身份...
要么,就得想办法让落后的人跟上她的脚步...
否则,她总有一日会和自己的家人割裂,成为完全不同世界的生命。
下定决心的碇唯,想起了赋予自己这种能力的那两个真正的怪物——
她苏醒后勉强能看懂那个名为渚薰的灰发少年的情况,感觉上和自己有些类似,而另一个...
除了刻意模拟出的电磁波与空气震动外,她无法从那个名为程斌的男人身上读取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只有源自时空相关的探知能力在潜意识中拼命提醒着她——快逃,离那个信息黑洞越远越好。
和碇源堂交流告一段落后,碇唯跟着他向解除了戒备的避难所内走去,在期待见到自己孩子的同时,她有些好奇地想到——
“那两个人眼里的世界,又会是什么样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