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舱里有人。</p>
对方早就等候于此。</p>
见到赵宁进来，她起身见礼：“公子。”</p>
这正是扈红练，许久不见的扈红练。</p>
赵宁撩了撩衣袍，在矮桌前坐下：“说说最新情况。”</p>
国战期间，飞鱼卫发展壮大，辅佐宦官监军坐镇各个藩镇——当然，像凤翔军这种情况，监军与飞鱼卫不过是个摆设，几乎丧失作用。</p>
大齐收复京师后，飞鱼卫活跃于市井，监视需要被监视的对象，尤其是各个世家与寒门重臣。</p>
赵宁当然也处于被监视之列。</p>
不过赵宁的伤势如今完全康复，王极境后期的修为，足以让这些飞鱼卫成为睁眼瞎，哪怕赵宁从他们眼前走过，不想他们发现他们就发现不了。</p>
今日把扈红练约在桑干河见面，并不是为了躲避飞鱼卫，单纯是因为赵宁在城中闷得久了，想要出来走走，故而一边游览风景一边跟扈红练谈事。</p>
“这一个月来，凤翔军成功吞并邠宁、泾原两镇，驱逐了两镇节度使与监军，陇右十一州之地，外加关西六州，眼下已有十五州落入魏氏之手。”</p>
扈红练先陈述了陇右局势变化的最新结果。</p>
赵宁微微颔首，示意此事并不出乎意料。</p>
陇右十一州、关西六州，听起来很多，其实陇右不少地方都很贫瘠，一州之内县邑不多。主要贵在地势险要、拥有许多马场。</p>
扈红练继续道：“之前收复陇右时，魏氏派出了许多族中子弟与军中心腹精锐，乔装后潜伏在邠宁、泾原两镇占据的州县内，收买地方大族，作为内应。</p>
“这回战事爆发，凤翔军兵分两路雷霆出击，在内应的帮助下，迅速攻占了一座座城池，而后魏无羡带领魏氏高手，生擒了邠宁、泾原两镇节度使。”</p>
赵宁摸了摸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须，魏氏的这种战法他怎么看怎么熟悉。</p>
除此之外，魏氏之所以能迅速成事，主要因为魏无羡是王极境后期，魏氏一族中还有几个王极境好手，高阶战力不是邠宁、泾原两镇可比。</p>
“魏蛤蟆没能拿下灵武节度使？”赵宁问。</p>
灵武节度使坐镇灵州，在陇右侧背，这个威胁不除去，对陇右而言是真正如芒在背。</p>
不过灵州位居更北，把守长城，距离凤翔、泾原、邠宁等镇都较远，不属于关西了。</p>
“灵武节度使早在战前，就有意肃清了内部，而且布置了陷阱，战事爆发的时候，很多跳出来的魏氏内应，都被一举抓获。”</p>
扈红练对答如流，“在邠宁、泾原节度使被俘后，灵武节度使就没了踪迹，让魏无羡无法找到他，且下令各城严防死守。</p>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凤翔军还没能攻到灵州去。”</p>
赵宁若有所思：“朝廷的各镇兵马已经逼近凤翔本镇，魏蛤蟆接下来没时间与精力去攻占灵州了，只能把守交界城池，主力必须南下应对朝廷大军。</p>
“如是看来，陇右的局势对魏氏来说，算不上最好也不是最坏。”</p>
扈红练嫣然一笑，顾盼生媚，衣袖遮掩着红唇，眸光如水波：</p>
“关中华州、同州防御使，汉中兴元防御使，蜀中东川防御使，中原河阳、宣武节度使，共计六镇兵马。</p>
“他们本来是打算联合邠宁、泾原、灵武三镇，包围合击凤翔军，现在可好，凤翔军吞并泾原、邠宁两镇，变得兵强马壮，占尽了先机。</p>
“凤翔军还占着地利，朝廷兵马就算攻下凤翔府，想要越过陇山进入陇右，只怕不容易。</p>
“魏帅已是王极境后期，各镇无法制衡，看来赵玉洁要亲自出征了。”</p>
她有些幸灾乐祸，能看到赵玉洁吃瘪，她的喜悦之情不让于杨佳妮——都是相同的小女人心思。</p>
赵宁自然没有这种女人心思，真两军对垒了，魏无羡能否挡住赵玉洁谁也无法事先判断。</p>
赵玉洁怎么都领兵征战多年，各种经验不缺，而且本身还聪明。</p>
陇右这场大战一旦爆发，莫说结果如何，连会持续多久赵宁现在都无法确定。但他却很清楚一点，兵祸之下，遭受最大苦难的，一定是平民百姓。</p>
尤其是在如今大齐在闹饥荒的情况下。</p>
想起来时路上刚刚见到的饿殍，想想钱大壮一家的情况，赵宁心情怎么都谈不上明媚。</p>
燕平好歹是天子脚下、京畿之地，百姓尚有一口饭吃，河北、中原其它地方呢？</p>
他问扈红练：“各种准备都做到位了？”</p>
扈红练知道赵宁问的是什么，收敛神色肃然点头：“这几个月大家都没闲着，有国战期间打下的基础，要行事不会太过艰难。”</p>
赵宁微微颔首，没有再多问。</p>
各地一品楼、长河船行的人手，在国战期间借助义军的声势有不小壮大。</p>
虽然彼时普通人因为萧燕的“仁政”，不想再提着脑袋起来反抗，但忠义之士血性儿郎还是被发展了很多。</p>
而这部分人，无疑是天下百姓中的精锐、脊梁。</p>
他们有的加入了义军，有的则在州县活动，三教九流五行八业都有，虽然也有地主富人，但绝大部分出身都很普通。</p>
赵宁要给受苦受难的底层百姓，一个争夺公平反抗欺压，活得有尊严不死如草芥的机会，当然不能没有规划。</p>
但凡大事，都需要百般筹谋仔细准备。</p>
赵宁调整坐姿，顺着船头看向船外，碧绿的河水在阳光下波光粼粼，泛动的金色斑线瑰丽耀眼，两岸的竹条翠绿如瀑，鸟雀交鸣百花如织。</p>
他徐徐道：“中原皇朝山川秀丽、人杰地灵，沃野处处皆是，矿藏多不胜数。</p>
“靠着这些造物主赐予的得天独厚的优势，茹毛饮血的先祖早早就彻底摆脱了食不果腹的野兽困境，这才有余力打造兵戈甲具，建立强大的军队，从黄河之畔征伐四方建立辉煌功业。</p>
“百姓闲暇之余的精神追求、娱乐享受，则让我们缔造出了灿烂文明、繁华人间。</p>
“这个天下，本该是个天国般的地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