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方小翠崇拜、孙小芳尊敬的目光中，赵宁跟衙役把臂言欢，一同走向市场。</p>
几个差役很有礼貌的请方小翠等人走在前面，没有一点儿倨傲之色，那名被赵宁折断双手的差役，被好友扶着灰溜溜的退到一边。</p>
到了衙役办差的地方，方小翠、大山、癞狗等人在大堂落座，由几个差役招待，赵宁则跟衙役进了后者的班房，关起门来说话。</p>
“卑职一品楼章云，参见太子殿下！”衙役俯身下拜。</p>
赵宁坐到原本章云的位置上，示意对方起身起来答话。</p>
自大晋开朝立国以来，一品楼、长河船行的精锐人手，多被调去了河北河东配合朝廷进行革新战争，但在各地的分舵亦留有相应人手，保证日常运转。</p>
如今河北河东的新法新制已经确立，在赵宁动身南下的时候，一品楼、长河船行的大批精锐人手，已经分批陆续渡河南下。</p>
一部分进入中原，一部分进入关陇、淮南等地。</p>
眼前的章云隶属一品楼徐州分舵，已经在这里生活、奋战多年，最开始不过是一品楼某个商铺的小管事，后来随着一品楼不断向官府、权贵内部渗透，成了彭城县县衙的一名衙役，被派到这处市场主事已经不短时间。</p>
——彭城县为徐州州治所在，彭城县城即是徐州州城。</p>
孙小芳的买卖在章云的地盘上，是一个巧合。</p>
如果这处市场不是一品楼的地头，以一品楼在徐州城的势力，也可以走门路跟市场主事搭上线，或者买通对方，或者请对方帮忙，给孙小芳设下一个局。</p>
不错，今日孙小芳的遭遇，正是章云奉扈红练之令，专门设的局。</p>
原本，市场的某些行规只针对弱小的外地人，通过欺负他们给自己谋利。</p>
今日把这个行规弄到孙小芳头上，不过是为了赵宁创造一个机会，让对方欠他的人情，不好再冷落方小翠等人。</p>
——这些都是今早的安排。</p>
“你们这个欺负外地人的行规，施行多长时间了？”赵宁问。</p>
“在卑职来这里之前就已施行，有五六年之久。”章云如实回答。</p>
身为一品楼修行者，哪怕没有身在河北河东，也在内部接受过新学说新思想的教育，等闲情况下，遇到这样的不公之事当然不能坐视。</p>
但章云作为衙役，身在利益网内部，又是潜伏的细作，在时机尚未到来之前，自然是以潜伏为第一要务，不会贸然做些会给自己惹麻烦的事。</p>
赵宁微微颔首：“除了这条针对外地人的行规，可有欺负内部商家、贩夫走卒的行规？”</p>
“有，而且不少，市场对相应生意人的盘剥力度很大。”章云对答如流，“一方面，这是武宁节度使敛财的手段，另一方面，这也是官府的人中饱私囊。</p>
“最近战事来临，武宁节度使想方设法筹集钱粮，我们市场也被分派了任务，要缴纳上去的银钱比之前提升了三成。</p>
“节度使只要增加三成银钱，中间的官吏层层伸手，市场真正要多缴纳上去的银钱，多了何止六成？</p>
“羊毛出在羊身上，这些钱当然是在市场做生意的人出，商家也不是傻子，除了提升粮油菜价，就是变本加厉欺负来出货、送货的外地人，转嫁成本。</p>
“现在市场秩序已经处在混乱的边缘，本地商户、</p>
外来客商、城中百姓怨声载道——当然，他们有怨言也没办法，只能骂骂人而已，还没有反抗的能力。”</p>
说到最后，章云言语中多了不少无奈与愤恨，只差没当场问赵宁，王师什么时候能杀过来，真正解救这里的穷苦百姓，彻底消除种种丑恶与不公。</p>
赵宁略作思量，对章云道：“黑夜要靠自己走出去，光明要靠自己奋战而来，我们的任务就是帮助他们，给他们引领方向，带着他们战斗。</p>
“从现在开始，包括你在内，徐州的一品楼、长河船行都要立即行动，在苦难大众中隐蔽传播新学说新思想，依照行业、街坊建立各种联合社。</p>
“他日需要行动的时候，众人的力量要能立即站到台面上来，形成可以掀翻旧势力、颠覆旧秩序的风潮。</p>
“具体怎么做，会有扈统领等人来主持，切记谨慎行事，不得提前暴露。”</p>
听到这个期盼已久的消息，章云眼前一亮精神振奋：“卑职领命！”</p>
别的不说，联络、联合出入市场、跟市场相关的，怨忿官府、市场行规，怨恨武宁节度使府的生意人、贩夫走卒，他很有把握。</p>
这事他已经想了很久。</p>
话锋一转，赵宁询问起跟孙小芳有关的事宜，包括她谋事的商行的处境，力求对这个人有十足了解，方便之后帮助方小翠等人。</p>
章云将自己知道的全都告诉了赵宁，他不知道的，也有扈红练安排的人手继续查探。</p>
赵宁与章云从班房出来的时候，穿金戴银、妆容浓艳的孙小芳已经跟差役处理好自己的事，来到了大堂，正拉着方小翠的手亲切、热情地交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