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醒似乎还未从那香味中缓过神来,闻言一愣,随即朗声道:“草民顾醒,特来拜会。”
一阵女子的娇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听着那般真切,却又遥不可及。顾醒记着陈浮生的叮嘱,不敢扭头四望,双手不自觉地互握在了一起,有些窘迫。一名女子脚踏莲花的走了出来,身材修长却恰到好处。脚上并未着寸屡,反倒挂了串铜铃,顾醒正巧看了的全乎,数着一共十八颗。
女子走到两人跟前,顾醒嗅着这股香味,却不似刚才那般让人迷醉,只有淡淡兰草香气,萦绕在鼻尖。两人皆是默不作声,女子却柔声开口,“主人,他们来了。”
两人近前又传来那尖锐的嗓音,此刻却缓和了许多,“赐座。”
那名双脚悬着十八颗铃铛的女子闻言转身而去,不多时一手拿着一张矮小椅凳走了回来,递给两人,“怎么,让我这么一个弱女子拿这么重,你们忍心啊。”
陈浮生和顾醒脸颊一红,立马接了过去,却都未抬头望去,若是映入眼帘的是一副颠倒众生的模样,那该如何是好?若不是,那岂非会非常失望?还不不看的好,就让这美好留在想象中。
那女子手上一松,转身走入倾斜而下的白纱内,不再言语。
那尖锐女声则轻声说道:“坐吧,无需多礼。”
陈浮生往后退了一步,与顾醒并排,两人这才抬头望去,眼前竟是用蚕丝编织成的一幕不太透明的白纱,透过寥寥烛火,只能瞧见两名女子一坐一站,勾勒出婀娜万千。
顾醒此时才敢扭头四望,这处算不上房间的房间,却比寻常大了许多,而此处格局并未遵循后唐建制,反倒多了几分西域的风格。两尊香炉分列左右,袅袅青烟自炉中升腾而起,刚才那香味便是自此处传来。
顾醒细细望去,那香炉却是一尊金蝉模样,四腿趴伏在地,张着大大的嘴巴,往外吐着云烟。刚才并未瞧得真切,此时看去便觉大吃一惊。
当顾醒收回视线,白纱之中端坐正在的那名女子柔声问道:“你可是洛阳顾家的人?”
顾醒闻听此言,心中一沉,不知该如何作答。若是应了,如果这两人有何歹意,自己恐怕吃不了兜着走。那如果不应,惹恼了此间主人,那自己的下场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正思量着,陈浮生却是一抱拳,“不知这位前辈如何称呼?小子来此多时未曾一问,还请见谅。”
那白纱后的人却是冷笑一声,“我是谁,你阿耶没告诉过你吗?就算没告诉,那若梦涵总会说过吧?”
陈浮生闻言一震,涵姨多年前的真名,江湖上已少有人知,此时被人这般随意一起,恐怕事情并不简单。如此想来,便起身抱拳道:“确实不知,若是家父和涵姨有得罪前辈的地方,小子替他们给前辈抱歉,还望海涵。”
“你以为一句抱歉,就能解决问题了吗?”那声音又变得尖锐刺耳起来,似乎有满腔怨恨无处发泄。
未等陈浮生开口,那声音又再次响起,“无需多言,我问的是他,不是你。你若是再插一句嘴,就只有死路一条!”
陈浮生面上表情逐渐变得僵硬,但由于带着斗笠的缘故,却也瞧出真切。他慢慢坐回了椅凳,便如老僧入定,一言不发。此时他心中思量,若是家父和涵姨与此人结下死仇,恐怕这一趟没这么简单。
顾醒自然不愿两相僵持下去,便斩钉截铁道:“对,我就是洛阳顾府遭受灭门之灾后,唯一幸存的人,顾醒。”
“你说什么!顾府何时被灭门,为何我一点都不知情?”那坐于椅凳上的女子一下子站了起来,与端坐于椅凳上的两人高出了许多,此时隔着白纱附身望来,有种说不出的压迫感。
顾醒也不再隐瞒,“十六年前,一朝倾覆。我自记事起便跟着姑姑,可多年前姑姑也遭逢毒手,只有我一人飘零世间,辗转至今。”
那女子闻言往后一倒,被那名脚挂铃铛的女子扶住,坐了回去,连声叹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闭关多年,出关不久就听闻噩耗,老天啊,为何要与我作对啊。快说,是谁胆敢犯下这滔天恶事?我定要将他挫骨扬灰。”
顾醒没有半点犹豫,“后唐国主李存勖和明月楼主纳兰。”
那女子闻声一动,沉寂半晌后才颤声道:“怎么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