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腰处,漆黑的雪花纷纷洒洒,将原本纯白一片的世界,由清路尘染作了浊水泥。
“嗷呜!!!!!”
身穿防寒服、背上捆着一道白袍身影的市助,正四肢伏地、狼狈地躲避着滑落的雪体和纷飞的烟尘,朝着山脚下方拔足狂奔。
“你看这黑色的雪……这是和族人,在这片大地上造下的罪孽……”
躺在他背上的辨开郎,目光迷离地看着指尖晶莹、纯粹的黑色六边形冰晶。
“在这怨雪里,整个北海道都会重归纯净,乌塔利人远古血脉里的血性和本能,也会被唤醒。”
“吼……”
此刻,在雪中地穿梭的市助眼泛红光、四肢粗壮、体表被浓密的鬃毛覆盖,狭长的獠牙上滴落着痴狂的涎水,显然已经无暇去听他的呢喃……
这番模样,比他祈求“熊灵庇护”时,看起来还要狰狞可怖。
自藤原拓海化作“光”消失、火山爆发引起雪崩后,市助便带着辨开郎,想要逃去安全的地方。
可是,在这怨雪中呆了一会,他的半妖血脉就像是失控一样占据了身体的主导权,理智逐渐被兽性所覆盖、形貌也越发趋近妖物。
“轰隆隆隆!”
一阵闷响之后,除了正在流淌大量熔岩的羊蹄山之外,另一侧同为活火山的幌尻岳,也随之喷发出一股浓烟。
“雌山和雄山都喷发了吗……雪山即火山,这冰火交融、熔岩绽放的绝景,比花火还要壮观……大自然,才是真正的艺术家!”
黑雪之下,幌尻岳和羊蹄山亮起的火红逐渐侵蚀原本的纯白,辨开郎一时竟看得有些痴了。
“能在此等艺术中死去,此生无憾……放我下来,带着我,你也会死在这里的!”
他挣扎想要从市助背上滚落,别说解开绳子,就连翻身都极为困难。
“你回去洞爷湖,让大家不要出岛,默默等待新世界的降临……”
虽然藤原拓海留了他一条命,但“神力本源”损坏带来的后遗症,却让他如一团烂泥,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郎……呜吼……跟我……回去……恕罪!”
连语言功能都彻底退化的市助,顽强地紧了紧背上捆住辨开郎的绳子,埋头继续前进着。
“回去恕罪?不必了……”
浑身无力的辨开郎放弃了挣扎,看着后方末日般的景象,自嘲一笑:“我早就,连恕罪的机会都不配拥有了。”
“喀嚓……咔嚓……”
因为“雄山”和“雌山”共同喷发,更多的雪体开始滑坡,自左右两侧汇聚成白色的滔天巨浪,朝着二人所在翻卷而来!
“吼!!!”
察觉到身后的可怕威势,市助加快了脚步,埋头狂冲。
奈何,在这铺天盖地的雪崩面前,就连厚重的树林都只能被连根拔起,人类更是如同蝼蚁般渺小无助。
“你看,这些冰川,像不像孤独的乌塔利……在年复一年的雪风中越积越厚,永不融化……却不知,越来越高峻的同时,也越来越锋利,无人可靠近。”
心知两人已无处可逃辨开郎,如飞翔般摊开了双手,似乎想要拥抱后方越来越近的雪潮。
“总有一天,当孤独的重量超过了极限,它就会崩塌,雪崩的狂潮会把整个世界都吞噬。”
能死在自己亲手推动的天灾之中,也算是求仁得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