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渊摸到青阑的手越来越凉,她不断的朝着手哈气,嘴里说着安抚的话,“青阑你不要怕,我哪里都不去,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我会和你一起离开,用不了多久,万神众族便会陪着我们一起永远的沉入黑暗,你不要怕……”
她说这话的时候,表情一阵一阵的变换着,一会儿是充满爱恋的注目,一会儿是颇为怀念的叹息,一会儿又是神情阴鸷咬牙切齿,一会儿又是凄凉惨淡的轻笑……
她的心神震荡得厉害,已经进入半混沌的状态了,青阑吃力的伸手去摸了摸她的头,说话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小渊……”
他的嘴唇泛白,眼眸却甚是明亮,他注视着毋渊,像是有许多的话要说,这种强烈的表达欲望,竟然让他周身流露出一丝灵力,像是要将他半透明的身体落实一般,毋渊见此立马催动自己体内所剩不多的灵力,将属于他的那一丝一缕密不透风的保护起来,那一刻她心里甚至升腾起了一种不切实际的祈愿——护住这丝灵力,就能留住青阑。
出生自远古的生灵,在世间还未有秩序与规则之前,他们的本能就与规则、秩序紧密相关,就像是远古兽族天生就对危险有敏锐的感知一样,毋渊对青阑的生息正在消退,且无可挽回认知得非常清楚,可她仍然会生出幻想,这份幻想能保留她最后的清明。
“青阑,你要说什么?”
她附身下去听,将耳朵贴在青阑的唇边,想要听清他说的话。
青阑垂着眼眸,其实他已经看不清毋渊的面容了,也没有办法再吻一吻她的鬓角,他的内心是宁静的,只是忍不住的担忧着,“你要……好……好的……活下……去……”
“不行的青阑……”
毋渊趴在青阑的颈边,随手整理着他的衣襟,她的声音里带着点淡淡的笑意,还有几分苦涩的味道,“没有你,我是活不下去的。”
毋渊已经活了近一万四千年,这岁月有多漫长呢?
凡人一生长寿者达六七十余岁,在他们短暂的一生里,会经历许多的事情,能爱一场,恨一场,与千万人擦肩而过,与数百人建立关系,他们会看两万五千场日出,说上十几亿句话。而这样忙碌的一生,在毋渊的寿命里,只是洪荒一角,她有更长的岁月,更枯燥的时光,更寂寞的黑夜。
蒙学的三千年里,她也有过新鲜充盈的过往,不断地学习、修炼,这样的日子时间长了总归是会让人觉得无趣的,可是与她后面万年的寂寞相比,又太过温馨。
那万年的时光里,想要活着变成了一种顺应本能的愿望,她把自己蒙蔽起来,不多想,不多看,心里头除了饥饿与求生,什么都没有,尔后那三千年的时光就好像变成了某一夜做过的一场短暂的梦,随着被囚禁的日子一天一天增加,那个梦就越来越遥远,远到有一天她终于忘记了,她的眼里便再也没有了光彩,甚至连基础的认知与情感都彻底的消失了。
所以那时候,除了本能,再也没有什么让她发自肺腑想要活着的理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