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咏之和夏小贵开始说话之后,霍一尊一直在远处和喳喳灰玩词语接龙,这只鸟会的话是越学越多了。
霍一尊心里有些不安,徐咏之这次做的很多事,有点蹊跷。
比如这次来会小贵,徐咏之居然带了失而复得的白马一起来。
两个人开始好像还不错,后来说着说着,好像了翻了脸。
徐咏之先走开,然后小贵也骑马走了。
徐咏之等了好一会儿才走过来,脸色阴沉难看。
“少爷,有些事,可能慢慢来比较快。”霍一尊知道俩人商量得不顺。
“一尊叔,你先回去吧。”
“开玩笑,那你怎么办,把你自己丢在钟山上?”
“还有几天假,徐小玉跑得很快,我自己骑马回去,散散心。”
这倒是个解释。
纵情山水一直都是解决烦闷的一个方式。
“这个季节,金陵这边可能会下雨,公子你快点回去比较好。”霍一尊说。
“知道了,我会和你们会合的,再说有事还有喳喳灰传信呢。”徐咏之说。
霍一尊作了一个揖,开了传送门先走了。
徐咏之骑了马,慢慢逛下山去。
他怕走快了遇到小贵。
想多了,小贵一肚子气,早就骑马跑了。
“徐咏之啊徐咏之,你一年能不要任性两次吗!”小贵忍不住嚷出声来。
太阳西沉了。
徐咏之在一个江边的小镇看见一个挂着大瓢的小屋,知道是个小酒家的幌子,就走了进去,要了酒和菜,自己喝了起来。
“公子是哪里人呀?”酒店老板娘是个四十多岁的妇人,见他生得俊俏,又彬彬有礼,很有好感。
“我是潭州人。”
“啊呀,听说你们洞庭湖一带的男人,脾气都比较爆,没想到你这么斯斯文文的,可见天底下真的有好多的偏见呀。”老板娘笑着说道。
“每个地方都有脾气不好的人,每个地方也都有脾气好的人。”徐咏之微笑着说。
徐公子的微笑是非常好看的。这让许多陌生人第一眼就对他有好感。
夏小贵看他第一眼,就知道他是好人,来救自己的。
段美美看他第一眼,就觉得他是侠客,会管自己的闲事儿。
赵匡胤看他第一眼,就觉得他是个义人,能做自己的兄弟。
就连陈小幻看见他牵着马不骑,也要问问他的用意。
李连翘看见他第一眼,就觉得他这个人比较好骗,但内心也是各种喜欢,当然,我们知道这位长公主的喜欢非常扭曲,一般人当不起。
“可不是呀,我们镇的人打鱼的、打铁的、行船的……总之粗人很多,很多人脾气不好的,除了一位刚搬来不久的李先生……”老板娘絮絮叨叨。
别说,徐咏之还喜欢这种絮叨。
窗外真的下雨了,霍一尊这个乌鸦嘴。
今天看来要住这个镇上了。
老板娘拿出菜来,有卤好的鸭肉,茴香煮的罗汉豆,面筋块和毛豆的杂拌,一盘老用酒烧的肉和煮蛋,一盘白水烫熟的青菜。
老板娘的女儿看着十四五岁的样子,已经把酒烫好了端上来,看见徐咏之长得好看,忍不住偷看了几眼。
这是个清秀的姑娘,妥妥的美人胚子,徐公子冲她道了声谢谢,她赶紧就把视线闪开了。
好看的男子要看,这是本性;要偷偷地看,这是教养。
好乖的姑娘。
徐咏之立刻就想到,小贵这么大的时候可比现在听话。
想到小贵,心里又酸又苦。
好像在小贵面前,他总是做不对。
喝了几杯,门外有个中年男子推门进来,身上穿着蓑衣和斗笠,还拿着鱼竿。
“李先生啊!今天收获还好吧。”老板娘笑嘻嘻地招呼着这个渔人打扮的人。
“老板娘,”李先生一脸笑容,“一条鲜活草鱼,请你做个鱼汤,天气冷,淋了雨要吃一杯。”
老板娘赶紧端出下酒菜来,把鱼提到后面去让伙计整治,小姑娘热了酒,又要拿给徐咏之,徐咏之笑了笑,对她说:“先端给那位李先生吧,喝上酒就暖和了。”
“公子,你的酒是陈酿,李先生要的酒是浊酒,你让给他,也不是他的酒呀。”小姑娘一脸认真。
“那我就请李先生喝一壶陈酿吧。”徐咏之轻声说。
那边的李先生显然听见了徐咏之要请客,看见徐咏之的脸,微微吃了一惊。
“公子好意,李某谢过了。”
“先生如果不嫌弃,过来一起坐了饮酒可好?”
李先生略一犹豫,老板娘就嚷上了,“李先生,这公子也是读书人呢!刚才我还说,这个镇上只有李先生一个读书人,你们应该可以聊到一起的。”
老板娘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菜搬到了公子桌上,又继续去帮女儿烫酒。
李先生解开了蓑衣,摘掉斗笠,轻轻走到徐咏之对面坐下。
“多谢公子的好意,一会儿鱼汤上来,请公子和我一起喝吧。”李先生也是投桃报李。
徐咏之看看李先生,隐约觉得他有些面熟,但又不记得在哪里见过了。
这个人晒得有点黑,显然是几个月渔人生活的痕迹,留的长须倒是挺漂亮,以前好像是个有身份的人。
“先生在这里隐居得好惬意啊。”徐咏之冷不丁问道,其实就是瞎猜的。
“公子是专程来找我的么?”李先生看上去非常从容,但是这个样子,有那么一点点勉强。
“我也是信步到此,李先生……”
徐咏之话没说完,酒店的门就被咣当一脚踢开了。
一个头戴斗笠,公人模样的人,骂骂咧咧地进来,门外屋檐下还站着另一个。
老板娘赶紧打招呼,“祝头,快坐下吃酒呀!”
“不了!”祝头大声嚷道,“上面派我们巡视江面,最近太湖水贼到金陵附近了!给我打点热酒带上!”
祝头把一个葫芦扔在柜台上,老板娘赶紧让女儿去烫酒。
“你这个人,看着面生啊,”祝头看见了徐咏之,“哪里来的?叫什么名字?”
他又一眼看到了徐咏之的剑。
祝头手也是真快,一下子就把刀拔出来了。
徐咏之的身份倒是没问题,拿出大周禁军副指挥使的徐的腰牌,就没问题了。
这个身份一旦暴露,南唐的官府必然要通报给朝廷,麻烦会非常大。
如果因为人家祝头的本职工作,就拔剑把人家砍了,这也不是徐咏之的风格,再说老板娘母女俩,只怕会有大麻烦。
他正要编瞎话,突然李先生开了口。
“祝头儿,别紧张,自己人。”
祝头看见李先生开口,神色缓和多了。
“是李老爷的朋友吗?”祝头儿称呼李先生为老爷,可见是个有功名的人。
“不是朋友,是亲戚,这是我的表弟,姓徐,是个很好的医生。他过来寻我,我们才坐下,还没来得及说上话呢。”李先生一脸和气。
老板娘也不多话,把酒灌好了拿出来。
祝头接过来,“那你们兄弟好好喝吧,告辞!”他闪身出门,没入了黄昏的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