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咏之和李嗣归听这些乞丐唱完歌,看见他们一哄而入,进去看时,才发现里面有灯花彩球,有人在办喜事。
但李嗣归细看这些叫花子,却觉得他们都愁容不展。
“少爷,这些人好像都不大开心啊。”
“要饭了,怎么可能开心。”徐咏之随口答道。
“不对,帮主家里有喜事,不是聘媳妇,就是嫁闺女,这些人应该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才对,如此愁眉苦脸,可见是有麻烦。”李嗣归说。
徐咏之细细看这些乞丐,果然个个神色凝重,而且都背着单刀、铁棍之类的兵器。
大家纷纷坐在地上,也不互相谦让,有专门办红白喜事传菜的伙计把菜就放在地上,这些叫花子就用筷子把菜戳得稀巴烂,拨在碗里吃。
“看来这是不忘本的意思。”李嗣归说。
徐咏之站起身来,就往管事者的位置那边去,被李嗣归拉住。
“少爷,做啥去?”
“这肯定是金家小妹妹出门子啊,我这做哥哥的,不随份子说不过去。”
“哎,等等,这气氛不对。”
徐咏之走到账房那边,和今天的喜酒差不多,宋朝也有收份子的管事。
徐咏之把一张一千贯的大宋盐引轻轻放下。
大手笔啊。
先生看了看他。
最奇怪的是,整个签到簿上,没有别人。
“这位公子怎么称呼呢?”先生得录名字啊。
“李嗣归。”徐矜动了一个机灵,把李先生名字写上了。
“李公子请找地儿坐,您今天来的不巧,这顿酒席啊,九公没通知外人……所以没有设座位……您只能跟各位长老一样,坐砖头吃了。”
“哎,这个没事儿,先生,李某有事请教,这么大喜的事,怎么九公不发帖子告诉朋友们一声呢?”
“这是个内部的……”
“不对,”徐咏之打断账房,“会议有闭门的,这婚礼,怎么还会有闭门的?”
“这是九公的家事,也是丐帮的内政,公子该吃吃,该喝喝,没帖子您就进来随这么大一个份子,我也不敢做主,我这就进去告诉九公一声,让他出来见您一面。”先生行了个礼,转身进去了。
没一会儿,先生转出来,“公子请跟我进去吧。”
徐咏之挥挥手,李嗣归赶紧跟上,两个人进到后唐。
之前我们说过了,金九公是个认字的叫花子,人家有一个书房,还真有一屋子书。
当然书的档次上,肯定比不了王溥、范质这样的大学士,不过也很有志气。
比如《穷父亲富父亲》《你有钱还是我有钱》《怎样挣到第一个百万贯》《我是老板听我的》《要饭也不能说明你的档次低》《掌控关系》——总之,励志类的居多。
九公就坐在书房里的太师椅上,在室内昏暗的光线下,他的脸阴晴不定。
“李嗣归是吧。”
李嗣归打了个激灵。
“正是在下。”李嗣归应到。
“你在我女儿的婚礼上闯进来,按照习俗,我必须答应你的一切请托,你有什么事,要求我吗?”金九懒得看李嗣归,在他眼里,这个南方人一定是打探到喜事,跑来请托自己办事了。
这个沉稳的气场,吓了李嗣归一跳,虽然他做过知府,还是被这种阴恻恻的架势镇住了。
“孩儿徐矜,参见义父。”徐咏之翻身下拜。
“嗯?”九公往前探了探身子。
“矜儿,真的是你么?”
“义父!是我!”徐咏之说。
金九过来搀起徐咏之。
这孩子长大了,也看出来了他经历了很多事。
把贴着窗户纸的窗户推开,让春天的夕阳照进来。
他压着见到这个孩子的欢喜,表现出一副傲娇的模样。
“亏你还认我这个爹!”
“爹,您看您说的!”
“你来东京几个月了?”
“半年了。”
“半年了,过年也没来看我对吧。”
“孩儿人在军中,出门多有不便……”
“老夫还在生你的气,不愿意听你解释……”
“爹,别生气,坐下咱们爷俩慢慢聊,对了,这是我的军师李嗣归李先生。”
“读书人,我不喜欢。”
“别这样,李先生酒量很好的。”
“那还行,你也坐吧。”金九这才让了让李嗣归。
“爹,你身子还好吧。”
“还行,没被你气死,你这个小子不对啊,来了这么久不来我这坐一坐,怕我热剩菜给你吃是吗?”金九问。
“哪能呢,爹要请我吃饭,肯定是好吃的,但是前一阵出了好多事……”徐咏之赶紧解释。
“我知道出了很多事,我的消息灵通得很,你做了不少好事,你要是敢干坏事,我这做干爹的,就替你亲爹毙了你!”金九不依不饶的。
“爹说的是。”
“徐太岳被人害了,北汉的刺客动的手(即使丐帮帮主也不知道这里还有南唐公主的事儿),为什么不来找我帮忙?让开封府查,他们那帮笨蛋,能查得出来吗?现在找个了王爷当府尹(赵光义),动作更慢了。你一个江湖人,居然指望法律给你公道!你太丢我们江湖人的人了好吗?”
“爹,您看,我确实是江湖儿女,但是我现在,也是军中一将,那好些事也得尊重朝廷对不对。再说了,当今圣上是我的结义大哥,听大哥的话,那也是江湖义气,对吧。”
“这倒是,看见你小子没忘本,那就好了。今天怎么过来了,有事吧。”金九也是一眼看透。
“少爷过来,是要打听一个姑娘……”李嗣归就从头说起。
“我没问你!”金九说。
“确切说,是一个孕妇……”徐咏之说。
“你的相好?”金九说。
“真不是。”徐咏之说。
“没事儿,是也没关系,你不愿意要你妹妹,爹也不会为难你,那段儿已经过去了。”金九说。
“爹,真的跟我没关系,我定了亲了……”
“跟谁?”
“跟我们山字堂的一个女掌柜段姑娘……”
“窝边草!”
“所以女掌柜为什么跑了?”
“跑了的这个不是女掌柜……”
“那这个是谁?”
“我不能说。”
“跟爹可以说。”金九大包大揽。
“这事儿太危险,即使是干爹你,我也不想说。您也是不知道最好。”徐咏之打定了主意。
“什么都不说,那就是生意了。”金九坐回太师椅里,打起了官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