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白鹿吗?”段梓守一头雾水。
“一般的白色动物,眼睛是红色的,是一种病态,在野外活不久的。”李嗣归说。
“对,”徐咏之说,“人也有白化之症,头发发白、皮肤没有颜色,耐不得日光。”
“但你们看看这鹿的眼睛。”李嗣归轻轻翻开鹿王的眼皮。
“黑色的。”
“再细看皮毛。”李嗣归轻轻地抚摸着鹿王的身体。
他们看到了淡淡的灰色纹路,不是纯白。
“这是上古有记录的瑞兽,叫做驺虞。”
“啊!”徐咏之惊呼了出来,“我听说它是虎躯猊首,应该像是个食肉兽才对。”
“上古的纪录,错误的很多,其实驺虞,就是罕见的银色大麋鹿而已。”李嗣归说。
“这瑞兽有什么好处吗?”徐咏之问。
“可以烤肉吃对吧。”段梓守说。
“别就想着吃,早就劝你不要招惹它,这鹿身上的力量特别古老。”阿脆说。
“对,不能吃,这鹿出来,乱世就要结束了!”李嗣归激动万分。
“真的吗?”张德均听得心潮澎湃。
“驺虞是仁慈之兽,据说连青草都不愿意啃食,很多时候,只肯吃枯萎的草木和树枝。”李嗣归说。
“不像,它好凶啊。”段梓守说。
“是你先去抓他的老婆的!”阿脆说。
“保护家人的时候,就算驺虞都是有脾气的。”李嗣归笑呵呵地说。
“阿守别打断,让李先生继续说。”徐咏之说。
“发现这个仁兽的人,可以成为王侯。”李嗣归说。
“这么说,是阿守?”阿脆一脸不可思议。
“在我朝如果立下大功,封王确实是可能的。”张德均说。
“嘿嘿!”段梓守一脸得意。
“降服仁兽的人,会成为英雄,如果捕获的是一对驺虞,那还会有大喜事发生,主婚姻。”李嗣归说。
“这算啥喜事,我姐本来就要嫁给姐夫的呀。”段梓守说。
“最后,无论是谁抓到了驺虞,当朝的皇帝,都会成为千古留名的圣君。”李嗣归说。
“阿弥陀佛!”张德均嚷道,“这下回去官家一定会高兴的!”
徐咏之看看驺虞。
这个大家伙已经醒了。
“驺虞,你是仁兽,我不伤你,但是你冲撞的是大宋的官军,我会带你去见官家,听天子的发落,我不捆你,你若懂得,就点点头,可以么?”
驺虞点了点头。
徐咏之让人给驺虞松绑,用一副马笼头给它套上,牵了起来。
看看那只母鹿,显然眼神中有祈求之意。
“你也跟来吧。”
两只鹿呢呢痴痴,摩头擦脸的,显然十分恩爱。
阿脆和段梓守都看得呆了。
徐咏之忽然感受到胸口像被锤打了一下。
我的爱人在哪里呢?
小贵远在金陵城,不知道在做什么。
美美呢?
他突然想到了段美美,她怎么那么狠心就走开了呢?
人和人之间的爱,就应该首先是这样的耳鬓厮磨,其后才是肌肤之亲。
“继续行军吧。”徐咏之嘱咐一声。
军队不能随便进入东京城,必须在城外扎营,即使他们是殿前司也是如此,他们会分批进入军营,进城的时候,武器会被单独运输。
徐咏之则会和军官们一起入城,到宫城南门的门房等待,张德均会先进宫去汇报。
赵匡胤的旨意很简单:“宣。”
接下来的路,就要徐咏之自己走了。
赵官家坐在殿上,他已经采纳了徐咏之的大多数进言,现在他在朝会的时候,就戴着铁翅幞头,这个装扮告诉着读书人们,他和他们是一起的。
徐咏之也换了朝服,不再是一身戎装,他在宝座前翻身跪倒。
“万岁,万万岁。”
平时没有这么客气的,但是从远方归来,好久不见,就是要行个大礼。
“徐矜啊,朕听说你在泽州做刺史,做得不错啊,就算是和文臣们一起考功,你也是头一份的。”赵匡胤笑着说。
这话,是说给几个宰相听的。
赵匡胤最近也是越想越明白。
几个老臣虽然面貌俨然,但毕竟是给自己打工的。
你可以不让他们辛苦,但是不能交给他们做主。
徐咏之这么好的下属,这么好的兄弟,如果不重用,那才是可惜了。
重用徐咏之就是两个法子:
一是让他打大仗,当武将提升得快,二十七八建节,三十出头干到枢密副使在这个时代都不罕见,但是枢密副使,也就是武将的天花板了。
二就是想办法给他一个文臣的身份,让他被文官集团接纳,这个过程虽然有点难度,但是如前程会更久,五十岁的武将,七十岁的文臣,如果能够成为大臣,未来可以做枢密使、参知政事,就是宰相了。
之前赵匡胤希望徐咏之能够做自己钦点的状元,但是前线上徐咏之大放异彩,又会招兵练兵,赵匡胤又舍不得让他脱离战事。
所以干脆就身为皇帝耍耍赖皮,强行抬抬自己这个小兄弟。
万幸他也有铺垫,之前让徐咏之做王溥的门生、让慕容延钊来指导,都是这个意思。
王溥听见官家称赞徐咏之,赶紧接话:
“徐矜乃是精通经史之人,对公羊尤其有心得,臣以为,即使让他做三省的官员,也是可以胜任的。”
这话是纯粹出乎本心,也是对弟子的一种爱护,但却帮徐咏之得罪了人。
谏议大夫赵普的眉毛,使劲地向上挑了挑。
这是他掩饰不住的小变化——也是他发怒和憎恨的标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