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过去,庞七靠在石台上乎乎喘气,只觉口干舌燥,嗓子冒烟,却见常洛笑吟吟地站在原地,屋内照样灯火通明,只是始终没有任何打算开门请他进去的意思。
当下恨恨甩了袖子,咬牙切齿地指着里面高声道:“老子就等你一个月,看你们到时候怎么交代?我要召集族老!还要请华族帮各位当家前来公断……那个,对,还要召集所有分店掌柜,都回来,都回来!看看你们到底如何交代!”
说完转身向自己居所方向踉踉跄跄地走去,刚走不远便传来一声惨叫,却是天黑没有看清路,一脚踢在路旁石墩上……
屋内点起六座灯盏,亮如白昼,所有角落都一清二楚。
四个人围坐在厅内,除了柳娘、常骁和徐显卿之外,还有大师傅公孙击。
气氛压抑,小庞勇端着茶具从里屋走出来,一边研磨茶叶,一边给在座诸人布水。
“情况到底会坏到什么程度?”常骁望着柳娘和徐显卿,出言询问。
“被波及的部分很多,只说眼前。”徐显卿愁眉苦脸地灌了一口茶水,“丢掉订单是最直接的损失,咱咱们得缩减业务,开工量下来多年积累下来的供应链就面临崩塌。
送煤送碳的、送生熟铁锭的,维护炉子的、还有周边各类采买,没有生意,我们不能逼着人家跟我们一起挨饿,所以大面积改换门庭不可避免。”
“这些白眼狼。”庞勇嘟囔着,手中研磨茶叶的活计不自觉地快了起来。
常骁看了孩子一眼,道:”这一块是题中应有之义,来年我们如果能够抢回生意,未必不能挽回一部分人心,到底是供货商,谁有生意就跟谁合作,这是正理。”
“问题就在这里,咱们跟铸金堂不一样,铸金堂原来盘子就大,有东胡那边的资源支撑,即便没有刀汇的订单,他们生意也不少。
所以,他们一下子吃进大单并不会手忙脚乱,反而会助长势头。
我们则一直靠自己,一旦规模萎缩,能不能及时恢复是未知数。
聚集资源需要时间,来年就算技术到位要不要去争也得盘算,毕竟四大帮的单子有工期,如果接下来完不成就是要命的事情,这里是自在集,白纸黑字签下来,信用一丢不用审判就会有人提刀杀上门来。
六大武器铸造商,这几年只有我们和铸金堂下死力争,其他几家没有使出全力跟这不无关系。”
“原来如此。”常骁点头,“还有呢?”
“公孙,还是你来说,既然你已经坐在这,以后就是自己人,不用讳言。”徐显卿向公孙击道。
公孙击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咱们都是粗人,也都是苦命人,既然各位东家相信,我就直言不讳。”
柳飞燕向他微笑以示鼓励。
公孙击继续道:“我琢磨着,工坊里最大的问题就是留不住人。
几位大师傅都不是孤家寡人,每个手下都有一帮学徒,家里还有老小。
没有活计,支撑不下那么大的摊子他们就得辞工,另寻出路。
唉……也怪不得人家,毕竟都得活命不是……”
“第三个就是柳娘。”徐显卿说着看了一眼安坐的柳飞燕,神色柔和下来,“六爷离开的时候就已有苗头,当初也分析过。这次刀汇落败,下面的戏码肯定是逼宫。
你看,下午庞秀梅来闹了一会,刚才庞七在门口折腾半天,庞炳泰没有出现,肯定是去拉外援做准备。
咱们给出一个月的期限,看似缓了一口气,实际仍然是迫在眉睫。”
“庞七的表现有些奇怪。”柳娘突然插口道。
“他输了三千金锭。”
“啊?”柳娘脸现诧异,“他……不是跟……怎么会输钱?难道他赌我们会赢?”
“这一点确实很奇怪。”常骁看了一眼柳娘,强制压住心中的冲动,没有询问她反向下注的事情。
“三千金锭,庞七这回是倾家荡产啦。”徐显卿长叹。
“你输了多少?”
“我?”徐显卿看了一眼常骁,又看看满是关切的柳飞燕,一脸戚容,“我也是输了个底掉,一千六百金锭,半生积蓄。”
柳娘一声惊呼,轻轻掩口,有些不知所措,他从来没有想过一向小心谨慎的徐显卿竟然会如此大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