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骁神色数变,挣扎着开口道:“与铸金堂合作的是庞六!”
“是么?拉死人垫背?挣扎是人的本能,不过没关系,父债子偿。”
龚南声脸上露出谐谑的笑容,仿佛在观察老鼠表演的老猫,看着常骁咬紧牙关,握紧拳头,又松开手,再握紧,再松开……
“我喜欢有才干的人,我也知道你想着柳飞燕,这个女人给你,庞大铁器营也给你,庞六在华族帮的位置也可以给你。把那小混蛋交出来就行,当然……得你来动手。”龚南声脸色转寒,只是目光中也有几分期许。
“不要试图反抗,再好的头脑在绝对力量面前都没有施展空间,我知道你有六七品的身手,但我是三品,这里至少还有四个三品。”他说着向仍旧闭目养神的四个黑影看了看。
常骁面色惨白,向柳娘怀中的庞勇望去。
一声尖叫,原本保持镇定的柳娘迎上他的目光,疯了一样,发出让人战栗的尖叫,像炸毛的母鸡,温柔褪尽只有满脸凶狠,没有人怀疑,所有企图接近庞勇的人都会遭到她疯狂的撕咬。
刹那,常骁仿佛回到十年前,一个娇柔的身体挡在他的身前,面对凶狠的地痞流氓同样发出类似的尖叫。
没有看到整个过程,惊吓、失血、饥饿让他昏厥过去,只记得醒来时躺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女人发髻散落,衣衫破烂,只是眼神坚定,充满温暖……
战斗在与柳娘的撕扯中展开,十年,聚少离多,但每次眼神汇聚都那么专注,足够让两个人产生旁人无法理解的默契。
四柄飞刀同时射出,直奔闭目养神的黑衣人,两柄属于常骁,两柄来自柳飞燕。
一个温文尔雅、一个端庄贤淑,当人们熟悉眼前所看到的形象时便会淡忘他们当初也曾在自在集混乱的港口中叱咤纵横。
自在集是安乐窝、桃花源,也是英雄冢、修罗场,哪有温顺如绵羊的良民?
混乱几乎在同一时间发生,常洛发一声喊,扑向近在咫尺的龚南声,余下家丁则是被迫迎接来自对方的全力扑杀。
喊杀声响了不到一刻钟,四周便重归安静。
常骁、柳娘带着庞勇成功退到房间里,并用家具顶死门窗,从一开始,尽全力的攻击就不是为了伤敌,只为寻找喘息的机会。
回到只有几步远的房门内,守住不大的出口,这就是他们想要的喘息之机,尽管代价惨重。
“啊!”
门外又传来一声惨叫,第十三个……也是最后一个跟进来的庞家卫士。
常骁抿着嘴,面色铁青,背靠顶住大门方桌,没有眼泪,但满头都是细密的汗珠。
柳娘抱着恐惧到极致的庞勇,尽力安抚着,只是她自己也没法控制住身体,颤抖,汗、泪飞溅。
“绝望是最要命的感受,等待死亡比死亡本身更煎熬,何必非要将这个时间人为拖长?”龚南声的声音在外面想起来,声音下面还盖着另外一个人的轻微呻吟。
常骁的泪水终于涌出眼眶,脑海中清晰地勾勒出弟弟匍匐在地,奄奄一息的画面。
刀已经举到他的脖颈旁,他是第十四个,也是最后的劝诫,战刀落下再无生机,无论屋内还是屋外。
目光重新挪到柳娘母子身上,常骁的心在滴血,就在这时,那个熟悉的声音终于挣扎着传了进来,“哥……你说过,咱们的命是……是柳娘给的……哦啊。”
微弱的声音被掐断,常洛很勇敢,但是还是在刀落前下意识轻声呼喊。
鲜血喷溅,似乎是刻意,被抛洒在窗棂上,阳光照进来,殷红了一大片。
“啊!”常骁撕声怒吼,双手拼命地砸在桌子上。
吼声持续着,掩盖住母子俩的惊呼,唾液里面甚至夹带着血腥,仍然有干瘪走形的音节在喷涌……直到喉咙里再也发不出声音。
龚南声叹息,“我给过你机会,你却选择为一个并不待见你的小孩负隅顽抗,真没想到心思细密到如此境地的年轻人怎么会做出如此不智的选择。
你始终没有明白一个道理,强者恒强,不加入强者的行列,就不要妄想击败其它强者。”
他的手轻轻抬了起来,只要落下,手下就会冲向那扇门,结束这一切。
“负隅顽抗是本能,顽抗一定要负隅才是本能中的理性,躲进屋里是他最正确的选择,尽管这个选择未必能够影响最终结果。”
院外忽然传来另外一个声音,声音平静,常骁却一愣,从痛苦和绝望中回过神来,这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
“什么人?”
惊呼声响起,接着屋外传来“乒乒乓乓”的打斗声……
闷哼、惨叫还有各种足以致命的伤口产生时的音效不停歇地传进屋内,常骁三人的表情同步变化,从绝望到露出惊喜、怀疑、困惑……知道震惊莫名。
仍然是不到一刻钟的光景,外面渐渐安静下来,间或有些呻吟,但只要出现便会立刻被掐灭,就像常洛临死前一样,只是他们没有足够的幸运说出最后一句话。
“结束了,出来吧。”平静的声音传进房间,然后周围又陷入一片寂静。
常骁猛地翻身,从门缝向外张望……院子里倒满尸体,龚南声、洛宗勋、姬臣……包括那四个黑衣人全部倒在地上,只有一个人若无其事地被手站在院中,斑白长发轻轻披在身后,靛青色长袍上没有沾染任何血迹,一张面具罩在脸上,色彩浓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