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说着,情绪竟然还激动了起来:“我和子文,我们的感情你根本无法理解,我们跟着师父,从小一起长大,我和你爸爸在一起的时间比你长得多!我们那种师兄弟之间的感情是真实的,无可替代的!”
他的声音太大,引得走廊上零散的医生护士纷纷侧目。
“别在这假惺惺了。”钟义不爽道。
“住口!”他朝钟义一声大吼,钟义吓了一跳。
“你懂个屁!”他竟爆了粗口,“我要不是因为和子文的感情,我会忍么?我会忍那么多年么?”
他朝我喊了起来:“你把那些事情都怪到我头上?如果真说受害者,第一个受害者是我!凭什么把一切都怪到我头上?!程卿!你好好想一想!我吕义山到底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和你爸爸?!”
我没说话,冷眼看着他,此人叫吕义山,是我父亲的师兄,外公的大弟子…
不,应该是弃徒了…
他还是…她的丈夫…
我的手在衣袖下捏紧成拳。
吕义山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又变作满脸歉意:“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卿儿,我知道你心里苦,我心里也苦,我们不像你想的那样!我们也很苦!但是有一点是不会变的,我希望子文好起来,你也希望他好起来,我们都是真正关心子文的!”
我转过身,透过玻璃,可以看到病房内安静躺着的父亲,他就那样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是注射了镇定剂的缘故吧。
“先生。”方医生这个时候才对吕义山说道,“医院里不能这样喧哗,很多病人都是需要静养的,不能…”
“对不起。”吕义山爽快得道了歉,“我不是故意的。”他向方医生连连保证不会再大声说话了。
“那我先…”方医生抬头看向我,“程小姐,令尊已经睡了,估计至少得两个小时之后才能醒,要不您先去休息一下,过会再来?”
“醒不醒,又有什么区别。”我看着躺在床上的父亲,心里有些刺痛。
“卿儿…”吕义山也露出一个难过痛苦的表情,“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你别撑着!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查出子文的病因,我一定会!他会好的!一定会好起来的!”
“我不明白。”我讨厌他的惺惺作态,不想再听下去,我转过头来直视着他,“你不妨直说,你到底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卿儿!”吕义山又激动了起来,“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不能喧哗。”还没走远的方医生赶忙竖起手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吕义山深吸了一口气:“卿儿,当初我和子文跟着师父,那时候年轻气盛,初生牛犊,什么都不怕。确实!我们都想知道师父所说的那个秘密!但是后来,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情,现在,师父已经不在了,子文变成这样,我呢?我也老了…当年的雄心壮志,早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吕义山叹了口气,颇有些英雄迟暮的味道:“现如今,你要说我有什么企图,我是真的,真的想子文好起来。说句实在的,早些年的时候,我没有觉得对不起你,我觉得我只是得回了原本属于我的,可是现在,也许是因为老了的缘故,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了,呵呵。”
他自嘲地笑了笑:“不管你信不信,我所努力的,只是为了搞清楚当年的真相,我和子文之间的恩怨情仇,那是我们师兄弟之间的事情,关起门来,我们吵也好,打也好,那都是自家的事情。我们家里的人,却由不得外人欺负!子文的事情,我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只有找出了真相,才能找到救治他的方法。退一万步说,就算忙到最后一场空,我也算是对自己有所交代了,不至于死了之后没脸去见师父!”
他说得极为动情,连钟义听了都忍不住有些鼻酸。可我不信,也不想信。
“我知道你怀疑我的动机。”吕义山的眼眶开始泛红,“我们的身份立场,你确实有怀疑的理由。可是我真没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卿儿,这么多年了,我要是想得到些什么,早在你小的时候,我就该下手了啊!何苦等到现在,等你长大了,本事了,出息了,非得等到这个时候我才动手么?卿儿,我是想你和我一起,找出当年的真相!还子文一个公道!这就是我的动机!这就是我想从你身上得到的!你可以帮我,你有能力帮我,我也可以帮你,有能力帮你!我们一起!一起找出当年的真相!”
我不想搭理他…我希望他从我眼前消失,立刻,马上…我闭上眼睛。
“卿儿,我已经准备好了。要不了多久你就会知道我没有骗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子文一个交代。我先走了,决定权在你手上。我绝不会勉强你,不过,即使你不参与,我也会独自进行下去!”
他说完,便响起了脚步声,渐行渐远。大概是走了吧,我不想睁开眼睛,不想看…
坐在病床前,安静地等着父亲的药性过去,钟义累了,我让他在一边的沙发上睡一会儿。
已经两个小时了吧,我抬手看了看表。
却在这时,原本在昏睡的父亲突然从床上惊起。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若男!若男!破了神火咒才行!白玉已经变黑了!阴阳玉的轮回开启了!”他大声叫道。
“爸!”我的手被他抓得生疼。钟义跑过来抱住了父亲,医生和护士也进来了。
“失落的神镜必将回到主人的手中!”他死死抓住我,咆哮道,然后,再度昏厥。
“令尊昏过去了,程小姐。”方医生满头大汗在为父亲做着检查,“你放心,体征正常,没有大碍。”
在疗养院等到半夜,父亲再度醒了过来,却又如往日般静静目视着天花板,再不见白日里的暴躁。
我让钟义先回去,他不肯。在沙发上将就了一夜。
我又是一夜无眠,父亲望着天花板,我望着他。
爸,你在想什么呢?是在想她么?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呵…我笑着,眼泪却不知为何,从脸上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