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卿说完后,韩星没有再吱声,四周黑漆漆的一片看不到他的表情,不过可以想见,一定是失望万分的。
“那还等什么?快点走吧!”钟义一听程卿说要走,立刻行动起来。
“我去把‘小项羽’收了,大家小心点,那人搞不好还在附近。”说罢他就屁颠屁颠地去收拾东西去了。
“这么黑,怎么走?”钟义收拾完东西,沉默了半天的韩星终于开口了,话中带着一堆的刺,“连手电都不能打,请问要怎么摸到‘安全’的地方去?在危机四伏的树林里摸黑乱走,我看不出来比我之前的提议安全多少。而且,别忘了,我们还没搞清楚为什么之前朝南走会走回原地。”
“老肖之前也遇到相似的情况,我想这附近可能有什么改变磁场的东西,影响到了指南针的指向。”严昱说道。
“那么请问没有光亮,没有指南针,你想怎么把大家带到‘安全’的地方去?”韩星语带讥讽地问道。
“我们只需要往刚才那人离开的反方向走,离开这个危险的地带就行了,并不需要摸黑走回河滩去。所谓的安全不过是相对而言。”严昱岂是省油的灯,“你要是不想走,‘小项羽’也留给你,你自己下去玩会呗。要不你点个火堆,保准那人一会就来找你,你们开个篝火联欢会联络一下感情?”
“咳,嗯。”钟义也不知道是在憋笑还是怎么的,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喉咙,然后打了个圆场,“咱们快走吧。”
韩星也不知道是不是恼羞成怒了,冷哼一声,连程卿都不顾了,直接挤开钟义,走到最前面去了。
钟义连忙跟上,接着是肖奉国和程卿。因为钟义受了伤,原先钟义背着的器材现在由严昱和肖奉国分着背,队形也变为严昱断后。
走了大约半个小时,到了一个相对空旷的地方,钟义点了一个小火堆,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们并没有在火堆边扎营,而是分成两拨,在火堆的左右大约50米的暗处扎营。
这样即使火堆被发现,敌人也不能立刻发现他们,而且两方人马可以相互照应,迅速将袭击者夹在中间。
这是程卿提议的,组也是她分的,左边是韩星钟义,右边是肖奉国严昱和程卿,而这个分组明显加深了韩星对严昱的仇恨值。
其实严昱也不明白程卿为什么不和钟义一组…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了…
程卿走到严昱身边:“我想和你谈一谈。”她的言语中带着客气的疏离。
“…”严昱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程卿就当他默许了,直接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严昱有点不自在,他随手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毫无意义的乱画着,他不知道程卿到底要说什么。
“之前你提到的那个噩梦,后来还有再做么?”程卿很直接,毫无铺陈进了主题。
“没有了。”严昱有些生硬地回道,“镜钮没了就没做了。”
“您之前提到那几个梦境的时候都是一语带过,语焉不详,现在,能否详细和我说说?”程卿又问道。
严昱向程卿复述梦境的时候,确实都是草草带过,一来梦境松散,本来也很难串联说出,二来他出于谨慎的考量,在不确定程卿可信之前,不想把什么事都告诉她,尤其是那个关于石刻的梦。
“我已经说的很详细了。”严昱说道,“本来梦境就很零散,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说,就是些…古代的…梦境,全是断续的片段,又过了这么长时间,我只能说出个大概。”
程卿何等聪明,早在之前的接触中,她就发现严昱有所隐瞒,但是在几乎是完全陌生的情况下,这样的隐瞒也是情有可原的,毕竟她也没有将自己的秘密和盘托出。
而且当时,她虽然对严昱有着好奇,但并没有立刻就要知道的急迫感。
可现在却完全不一样了,在天盖寺之行后,她几乎可以确定,这个看似突然闯入她生活的陌生人,和她的噩梦之间,是有着种某种联系的!
“我也一直,为一个噩梦所困扰。”她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听起来有些疲倦,“与你不一样的是,这个噩梦我做了20多年。”
“…”严昱有些震惊,“20多年?同一个噩梦?”
“对,同一个噩梦,所有的情节都是一样,一遍又一遍,像是永无止境般…”程卿带着一股苦涩的自嘲说道。
严昱可以想象那是那么多么可怕的事情,事实上,他只不过做了几个噩梦,就有一种快要崩溃的感觉,要是让他数十年如一日的做同一个噩梦,只怕他早就疯了。
“对不起。”严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那…那你梦到什么?”严昱觉得即便是出于礼貌自己也应该问一下。
“也是古代的梦境。”程卿淡淡说道,“一个人抓着我,说着些让人厌烦的话。”
“就…这样?”严昱皱了皱眉。
程卿没说话,其实她的梦境不止是这样。
她梦境的前半段也有一些快乐的场景,虽然很短暂…她梦见自己站在危城的高墙之上,看着一将杀出万军之中,策马朝她飞奔而来。她也梦见青山绿水,与一人携手并肩同游,心怀雀跃。
她倒不是想要有意隐瞒些什么,而是她不知道要怎么说。这些儿女情长的梦境,她说不出口。
况且…太短暂了,真的是太短暂了,一眨眼间,就又回到那个漆黑可怖的场景,那个让人无比厌恶的场景,一秒钟让美梦变成噩梦的场景!
“你没事吧”严昱见程卿半晌不说话。
“今天便到此为止吧。”程卿突然莫名地叫了停。
她其实本来打算告诉严昱自己在天盖寺失常的原因,可看到严昱,真切地近距离地面对着这张脸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可怖的梦境,在一瞬间充斥了她的脑海,她改了主意,站起身来,走进自己的帐篷,再无声息。
严昱默然不语,他心里一阵难过,虽然他也不太清楚这难过从何而来。此时已经是半夜两点多了,离天亮没有多少时间了,肖奉国早就休息了。
严昱看着程卿的帐篷,良久,叹了口气,又朝左边的另一队看了看,黑漆漆的一片,完全看不到钟义他们,也不知道他们那边是谁值夜。
肖奉国的伤应该没什么大碍,他已经睡着了吧,严昱叹了口气,心里有股没来由的烦躁。
程卿…严昱的目光又回到程卿的帐篷,也不知道她睡着了没有,眼前的这个程卿,比之前用假名片骗了自己的那个假程卿更让他猜不着摸不透。
“人真有前世今生么。”帐篷里,程卿的声音突然缓缓地响起,瞬时打断了严昱的沉思。
她的声音很轻,语气也很平淡,严昱不确定她是不是在梦呓。
“你和我说话?”严昱走近帐篷轻声问道,程卿并没有回答他,她大概真是做梦在说梦话吧。
“前世今生。”严昱自言自语道,“也许吧。”
“那一个前世坏事做尽的魔鬼今生会变成好人么。”严昱话音刚落,程卿的声音便从帐篷里响起了。
她的语气是那样冰冷,不带一丝感情,不,不是,是带着一种强烈的感情,一种比愤怒比怨恨更强烈的感情!
他甚至感觉得到,程卿冰冷的目光透过厚实的帐篷帆布,在自己身上来回扫视着,他不由地打了一个寒颤。
“…什么意思?”严昱憋了半天才憋了一句出来,他感到周围的空气凝固了。
程卿没有说话。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严昱虽极力压制,但是声音比之前有了明显的提高,甚至因为有些激动而带着一丝颤抖。
程卿还是没有说话,周围很安静,静得连呼吸和心跳都能听得到。过了许久许久,才听到她轻叹了一声,然后,便再也没有动静了。
严昱很想冲进去问个明白,问清楚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到底想表达什么,她到底知道些什么。
可是思虑再三,还是忍住了。明天,明天一早,一定要问清楚,他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
心里一直想着这事,倒也不觉得困,就这么心烦意乱的迎来了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