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迎香露出两排雪白的糯米小牙,激动的脸色发红,高兴的合不拢嘴,就地蹲了个万福;
“奴婢拜谢郎君赏赐。”
李义也跟着行礼弯腰;
“小人拜谢郎君赏赐。”
“都免礼起来吧,对了!方才你说咱们的马大管事月例三贯都值得,说的很有道理,无极而生太极,太极又生两仪,再化四象而后万物皆生,又有云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这三之数符合天道生化之意,我很是喜欢。
李义!今日得空你去司徒娘子哪里禀报一下,马大管事的月例钱,以后定为三贯之数,不要和其他大管事比对,人家是个很有学问的,要恭敬待之。
还有!快马加鞭,从府里调动来伺候马大管事的人马,不要拖沓太久。”
李义是个办事非常认真的,看家主交代下来,立马回应;
“唯,小人立刻就去处置,郎君且坐,小人这就出去安排了。”
屋里静立倾听外堂动静的马宾王五味杂陈,这说话的功夫就赏赐那侍女一根银簪子,真是败家子至极……
再想想自家那娘子,一根木簪子带了十几年都没有换过,真是人比人气死个人呀,再听下去,自己每月那两贯银钱的月例,一句话就给涨价到了三贯,便是马宾王再冷静,也是一头细密的汗珠,不由自主的冒了出来。
马宾王狠狠的甩了两下头,拿袖口擦拭了额头的汗珠,李钰大手笔赏赐下人那种痛快和爽快,直接刺激的马宾王那内心深处的情绪骤然而起。
马宾王嘴里的牙关紧咬,他已经下定决心,积攒两个月的例子钱,去给苦了半辈子的老阿娘,和埋头干活十三年,从来不埋怨一句的正妻,各买换一根银钗,或者是银簪子回来……
这是自己第一次靠自己的本事,换来的大钱,先把家里人都安排一下,心里才能安生,自己是家里的独生子,
一整个家为了自己求学的事儿,苦了这么些年,今日开始总算有了回报,若是不去安排家里的老小,我马宾王还有什么脸面去苟活于世?
不说里屋的马大管事收拾好心情,更加认真的书写,只说外头堂屋里的李钰正在和迎香讨论宣纸上的大字,负责李氏二房礼书往来的梁大管事,就带着几个小老头从外头进来;
“拜见族长,万福金安。”
“都免礼起来,快来看看,咱们府里来了个新管事,以后负责书写各种礼书,马管事的字写的很是不错,且这次又是往孔颜两家送去的请帖,梁管事你可要亲自坐镇,本家主才能放心的。”
那领头的老者被当着许多人的面,如此看重心里暖暖的,欠了身子恭敬的回话;
“族长放心,我会亲自照看制作,装裱的尺寸,和每一道工序都会和往日那般严谨,绝不叫出了差池,给咱们李氏抹黑。”
“好,那就开始吧。”
“是族长。”
梁大管事单手一挥,随行过来的四个小老头,干脆利索的放下各自肩膀上的木箱子,取出一应所需立马开始忙碌起来。
那梁大管事看到字帖的时候,又是好大一通赞美,接着指挥四个手下小心装裱,仔细比对衬纸的尺寸,不过一炷香的功夫,第一本精美的请帖制作完工,梁大管事小心捧着,送了过来;
“启禀族长,这新做好的,还有些不太干,需要放上一个时辰后才能使用的,请族长过目。”
李钰也不接手,就那样看了几眼,乐呵呵的夸奖;
“不错,精美至极,我就说嘛,有你梁大管事亲自坐镇我才能放心的,好了放一边凉着等干,里屋估摸着也写的差不多了,一会制作完工,就好好放着等干,然后我亲自送去两家兄长之处,以表示敬重之意,和看重之情。”
众人没说几句屋里的马宾王走了出来,恭敬的行了礼平静的开口;
“启禀县伯,所有帖子都写好了。”
“来来来,宾王快坐下歇歇片刻,叫他们忙活着咱俩说说闲话家常。”
“多谢县伯。”
待五个装裱请帖的老头抱了家伙什去了里屋,李钰不紧不慢的开口;
“不知宾王乃何方人氏,可否告知。”
“回县伯的话,祖居山东清河茌平县,已经数百年了。”
李钰有些疑惑的问道;
“某观察宾王的字,风骨凛然,堂堂正正,算的上大家之作,不知可有做过什么朝廷里的差事?”
“不敢隐瞒县伯,武德初曾经花了重金,又得一机缘补任过博州的助教,然出身贫寒时长被人嘲讽,彼时又年少轻狂,终于忍不住与人争执几句,便愤然离去。
开始游历大江南北,最后又来到了长安城里,机缘巧合之下寄托在中郎将常何~常将军的府邸两年有余。
本想着托付常将军谋个正经差事,但这两年的长安生活才知道,穷人百姓想要出仕根本没有可能,
便是常将军贵为中郎将,也无法保证他那些郎君的事儿,何况宾王一介布衣百姓,这两年里也看尽了各大世家的子弟四处奔波,想要出仕皆难以尽善尽美,宾王才知出仕唯艰。
如今早就不做那些幻想了,只想着回去老家山东,安安心心做个大户里的私塾先生,为自己家里做一些踏踏实实的事情才是正经。
却不想临走的时候,秦大将军来常府做客,点名要请宾王过来,宾王穷苦百姓一个,蒙得秦大将军看重岂能不喜欢,又如何敢托大?
便当场答应下来,收拾了包袱,随着大将军回来,幸得县伯礼待,又托付大管事的差,再以巨资付之,宾王不胜感激,此后定当竭力回报。”
李钰听着马大管事的过去,频频点头,有些可惜的说道;
“博州的助教,虽说是个从九品下的教授职位,好在总算是个正经的差事,武德初那两年天下初定,许多地方还未收拾利索,宾王能得一机缘补上空缺,也是不错的。
就那样丢弃未免可惜了些,不过某也能想到你那时候的情况,没有靠山后盾,你便是再忍下去,终究忍得了一时忍不住一世,
最后还是要被排挤出来的,且无有出头之日,终生不过就是个从九品的小吏,你不要也罢,宾王自己想开一点吧休要多想。”
李钰说的也是实话,马大管事一直在点头认同;
“多谢县伯宽慰,宾王早就想开了的,正如县伯所说,一来没有出头之日,同样是个教人的差事,却不如找个大门户做个私塾先生更加收益良多,且无法持久的,早晚都要被挤兑走,所以也不用去叹息什么。”
“是啊,如果没有那件事,你也不会来长安城,更不会与某家风云际会,如此说来也是机缘巧合了。
宾王且安心待在我李氏家族,我李氏必定不会亏待宾王的,宾王可叫人禀报老家府邸,安排家人来长安城聚会,安享天伦,如此这般你也能定下心来在李氏二房当差,不知宾王以为如何?”
马宾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不敢欺瞒县伯,方才宾王心里也是这般做想的,只是长安城的宅子,宾王哪里能够买的起,只能寻找朝廷空置的那些小宅,每年给出些许银钱,暂时做个栖身之处,叫家人过来也好团圆。
奈何这些都要走门路才行的,宾王方才也有想过,等日后机缘到了,就开口相求县伯,给帮助寻找一座小宅子,安顿自家老小。
今日刚来咱们李氏二房,差事还没有办成一件,哪能先去张嘴求人,所以不敢轻易开口的。”
李钰很有些不以为意的说道;
“这有何难,宾王你既然进了李氏二房的门,就是自己人了,何必见外太多,某家虽不知道其中的路数如何,但是某家有兄弟许多,这两日我给你上个心打听一番如何去走门路,托付那些兄弟们给你安排下来就是。
想来此事也不会太难办,你尽可以往家里去信,先叫家人行动过来,恐怕宾王的家人还未到长安城里,这事情就能有个眉目的。”
马宾王听了此话大喜过望,从太师椅里站了起来,规矩大方的行了一礼;
“多谢县伯援助,宾王心里记住此情,终生不敢忘却,百姓里也多有传言,说县伯急公好义,有古时孟尝之风,今日一见果然是如此这般,这孟尝君的名头,当真是名不虚传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