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终究是易变的,苏小茜也不例外。
此刻槐杨树下的女孩,眼巴巴看着自己曾经憎恶的算命先生,她祈求面前的无名可以帮她。
然,因果至始至终都是早已注定的。
他改变不了。
无名沉默很久,才对着苏小茜开口:“你知道人最可怕的是什么吗?”
苏小茜愣住,她没有答话,因为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过去的记忆。
那些混乱痛苦的记忆和无尽的悔恨,早已将原本的正常思路,搅得杂乱无章。
无名将目光落向远处,他的狭长的凤眼笑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孤寂和淡漠。
“是记忆,人之所以为人,极为重要的一点就是记忆。”
无名转过头看向苏小茜:“你现在很痛苦对吗?但你记起来了,这些记忆本该就是你的,或痛苦或美好,记得总好过忘记。”
苏小茜捂着胸口,恍惚间,似是看到了那个白裳少年,他额生四角,唇角温柔笑意。
如果……
她一辈子都记不起夫诸,如果他真的把自己的爷爷忘记,把为了救自己而痴傻的平安忘记……
那才是最可怕的吧。
记得,总比忘了好。
苏小茜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她冲无名莞尔一笑:“那先生你,真的会治好平安吗?”
无名起身,他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末了,将头扬起,看向眼前巨大的槐杨树。
“会的,我既然答应了,便说到做到。”
无名侧身,朝苏小茜温柔一笑,只是他的笑容依旧有些疏远。
苏小茜看着无名,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觉得面前的无名,很孤独。
没有继续想太多,苏小茜起身,她走了几步,抬起的脚却又再度放下。
想了想,苏小茜转过身,看向槐杨树下早已深埋地底的夫诸。
身子下弯,苏小茜朝埋有夫诸的方向鞠躬三下。
没有过多的言语,永远记得,便是最好的礼物。
回家的路上二人还去祭拜了苏小茜去世的爷爷,而这一次,苏小茜没有像以往一样漠不关心,也没有泪流满面。
而是冲墓碑磕了三个响头,紧接着,声音颤抖道:
“我每年都会回来看您的,爷爷你要等我,等我老了,死了,我就去天上找你。”
说罢,苏小茜笑了笑:“小茜以后会好好活着,不让您老在天上操心,爷爷,可千万要等着我啊。”
一旁,无名一向风轻云淡的脸上微微有些诧异,因为,苏小茜的旁边,正是她爷爷的魂魄。
六年了,老爷子一直没有离开吗?
无名见过贪欲浓郁到恨不得弑父的人,见过为了自己而毫不留情出卖挚友的人。
他见过太多太多,以至于这种单纯到像极了精怪的人类,让他有一丝动容。
老人看着自己孙女的笑容,自己也笑了起来,而那佝偻的身影也随之一点点消散,一点点化作荧光飘向彼岸黄泉。
人死后化鬼,若执念深者则不入黄泉,执念散,自然魂魄便会归于冥界。
苏小茜的爷爷,一直在等着见自己的孙女最后一面。
可惜的是六年来,苏小茜从未回来过一次。
而老人,就这般以孤魂野鬼的身份等了六年。
祭拜之后,二人一同朝张大嫂的住处而去。
苏小茜微微有些不自然,毕竟这几日以来她跋扈非常,做了不少坏事。
于是回到家后,苏小茜便一阵道歉,苏梅和张大嫂差点以为苏小茜是鬼上身了。
因为一个人突然性情大变。
其实不过是因为记忆罢了,性格由经历塑造,那些苏小茜丢失的记忆,改变了她。
或者说,让原本的苏小茜回来了。
苏梅得知苏小茜心脏病被治好后,她掏出一张银行卡硬要塞给无名。
无名原本是推辞的,但不知为何,他总感觉接下来的路途会十分花钱。
无名对自己的预测能力一向自信,想了想,毕竟不吃亏,便将苏梅那张五万块钱的银行卡收下了。
待苏小茜的事情处理妥当后,无名便朝张平安的屋子而去。
是时候该履行诺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