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芳贞走进斋房,拿指着手里拿的木牌说:“这就代表王惠贞,她也要来加入我们一起诵经。”
斋姑娘们怔了一下,继而明白了过来,她们挪了挪,空出一个位子来,林芳贞把那牌放在这空位上。
诵经声再次扬起,声音比之前大了许多,没有人统一指挥,可她们的声音整齐嘹亮,时而诵,时而唱,诵时铿锵有力,唱时高亢激昂,节奏时缓时舒,音调时低时高。缓慢低沉时如诉如泣;急促高昂时如高歌如厮鸣。
她们的声音,听起来已不只是单纯的祈福,更包含了对特殊的斋姑娘生活的倾诉,她们在宣示她们的信念与虔诚;在表白她们的单纯与忠贞;在抒发她们的坚韧与柔绵;在歌唱她们的快乐;在倾诉她们的幽苦。
斋姑娘们诵得淋漓唱得酣畅,她们的额头已经浸出细细的毛毛汗。
杨淑芬则是浑身大汗淋漓,在生与死的边缘挣扎拼搏。
“哇——”随着一声婴儿的啼哭,大人和孩子终于挣脱死神的魔爪,站到了生的春光里。
婴儿的哭声象一把钩子,一下把云忠钩到了杨淑芬生孩子的房间门口,产婆一把把他拉进去说:“母子平安,母子平安,你婆娘和娃儿都已经进了鬼门关,生生的被菩萨拉了回来,我第一次碰到这种事,这不是人做得到的,只有菩萨才做得到,你得好好感谢菩萨,还要好好感谢那些斋姑娘,是斋姑娘们请来了菩萨。”
云忠进屋捏了捏杨淑芬的肩膀,说:“生个娃娃太不容易了,差点把命搭进去,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他又轻轻地摸了摸儿子的小手,然后他转身到了楼上王惠贞的斋房里。
此时的斋房里寂静无声,斋姑娘们仍然盘腿端坐,人人都合眼闭唇,一脸肃穆,她们仿佛才爬上一座高山,累得闭上眼睛要好好休息一下,又好象在积蓄精力,准备爬下一座山头。
云忠站在门口,激动地说:“生了生了,生了个儿子,母子平安,谢谢菩萨!谢谢姐姐们为我家祈福,是你们帮我家抢回了两条人命。你们都是我儿子的姑姑,我想好了,我儿子小名就叫‘念姑’,我要她一辈子记住你们这些姑姑们。”
“阿弥陀佛!”斋姑娘们齐声念道。她们全都这才一下完全放松下来,个个脸上露出舒心心的微笑。云忠叫云彩马上煮一锅红糖荷包蛋,给杨淑芬和产婆还有这些立了大功的斋姑娘们每人一大碗。
斋姑娘们吃完荷包蛋放下碗后,排着队挨个对云忠说同样的一句祝福话:“恭喜添丁,荣华富贵。”然后平静地相继离去。
罗芹贞在这些斋姑娘中是最小的一个,她最后与云忠告辞。
走出云忠家的院门,隔壁就是周素芬家,周素芬家的院门没有关,她看见周素芬和她男人并排坐在屋檐下一条长凳上端着个大碗吃面条,周素芬的男人挑着一口面条正往周素芬嘴里喂。
怎么撞见这个?她低着头就要赶紧离开,却听见周素芬大声叫她:“罗芹贞,你等一下。”她只得站住,周素芬已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她旁边,周素芬脸上有些红,显然她也知道刚才那一幕被罗芹贞看见了。
周素芬问:“云忠家的生了个啥?儿子还是女儿?”
罗芹贞:“儿子。”
周素芬:“云忠媳妇叫得我在这边都听见了,女人生孩子难啊!你们斋姑娘就好,不受这个罪哈。”
“唉——”田英贞长叹一声说:“你哪里知道,作斋姑娘更难啊!”
“啊?啥意思?”周素芬瞪着罗芹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