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惠贞这几年做生意做精了,做人也做精了,张道松感觉自己有些跟不上这“师傅”的步调了。
从头到尾吃饭之间,焦连枝时不时就拿诡谲的目光探寻张道松,仿佛他身上藏了个不可告人的秘密,张道松知道她在看他,知道她肚子里在打着什么小九九。
他不理她,匆匆吃了些,恨她一眼,筷子一放,起身离席而去。
张道松出去后一个人转到了河边,他来到一棵树下,十六年前就是在这里,他把王惠贞捆到这棵树上,要她放弃当斋姑娘的念头嫁给他,可她还是毅然决然地离开他拜到了佛祖的脚下。他知道她不是不喜欢他,而是为了她的家庭,为了她的弟妹们而宁愿牺牲自己一生的幸福。
可她这一走,却把他落在了一个深深的纠结的泥淖里,这十多年来,他虽然成了家有了自己的孩子,可他的心始终还在那泥淖里挣扎,沉不下去,也爬不上岸。
张道松背靠着这树,抚摸着自己少了半截的小指,仿佛又感觉到了当年那钻心的疼痛,当年他怨恨愤懑地捂住滴血的手指离开捆在这棵树上的她时,她大叫着要他解开绳子放开她,他说就不放,要让这绳子捆她一辈子,可他没想到那绳子却是捆在了他的心上,要把他自己捆一辈子。
他当时说他的绳子要捆她一辈子,可谁知道,他自己挖的这泥淖会陷他一辈子。
看着河里的流水,看着天上的流云,张道松在这棵树下坐着,直到夜幕围拢来,到天黑好久,他才也拉上心的围幕,起身缓缓朝家里走云。
回到家里,一进门,就见焦连枝坐在堂屋里凳子上面对着门,看样子她一直坐在这里,就是在特意等他。
他没理她,到石水缸前舀了半瓢水就“咕咚咕咚”往肚里灌。
焦连枝几步走过来,一把夺过他手上的瓢,黑沉着脸问:“‘做事可靠的人’,去哪儿了?是不是又去找她做事去了?还是事没有做成回来喝水败火?”
张道松瞪她一眼,不理她,找出酒来灌了几大口酒,进屋倒床便睡。
焦连枝扯着衣服拉他道:“脚不洗,衣服不脱就睡了?你老实说,你们是不是早商量好了?这么大的事瞒着我,你们是不是又——又混在一起了?你不看看,你都是几个娃娃的爹了,再做那些不要脸的事,你就不嫌丢脸吗?”
“少给老子放屁!我做什么不要脸的事了?啊?你看见了,你抓住了?你这破嘴,只知道放屁,老子!”
张道松一翻身爬起来“啪”一巴掌就打在焦连枝脸上。
“你——你又打我!你又打我!”焦连枝哭着扑上来抓扯他。
他盯着她,仍他抓仍她扯,渐渐地,他红了眼,突然抱起她:“就打你!老子就打你,老子打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