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田英贞焚完香诵完经后,灭了灯却不想躺到床上,她立在窗前,看着院中那棵高高的皂角树,早落光了叶子的树枝在冬夜稀疏的星光下瑟瑟颤抖着,“呜呜”地在寒风中孤独地诉着凄凉。
突然,她看见那树顶上有个人影,她正想那是谁说怎么爬那么高时,那人回头看着她笑了一下,竟然是张火根,她正想要叫他快下来时,他突然从树顶摔落,在下面的枝条上弹跳几下后落到地上。
她正想冲出去救他,躺在地上的他向她勾了勾手突然又不见了,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阿弥陀佛——!”她这才明白是自己又看到了幻像,张火根死后的这么多年,她曾多次看到过他的幻像,有时是在晚上,有时在白天,有一次大白天她涉水过河时,竟然在水里看到他。
有一次深夜她守在灶前烧小火熬糖时,她在火苗里看到他。
有一次外出夜归时,她看见他不远不近地跟着她。
有一次在田里插秧时,她看见他在云上看着她,还朝她扔秧苗。
……
更多的时候,她是在自己的梦里看见他,这么多年来,她无数次想把他赶走,从自己的脑海里赶走,从自己的心里赶走,从自己的梦里赶走。可是就是赶不走,他象幽灵一般不知什么时候地方就会突然出现在她眼前。
她念经,她给菩萨磕头,求菩萨把他从她头脑里赶走,可菩萨无语,菩萨只是那么深奥无比地看着她。
接下来的日子里,大嫂二嫂时不时以各种理由问田英贞要钱,这个走了那个来,那个走了这个来,有时两个一起来。
田英贞开头还听她们说,想过些日子他们会收敛的,多少还是给一些,可天天如此似乎没个尽头。
一天,大嫂竟然说家里的母鸡三天没下蛋了,叫田英贞给她几块钱。田英贞实在忍无可忍了,她说:“大嫂,你是不是实在想不出要钱的理由了?鸡不下蛋你为啥要问我要钱?又不是我叫它不下蛋的。”
大嫂先是一愣,随后嘻笑着说:“他姑唉,鸡不下蛋我就没有蛋卖,没有蛋卖家里就少了一份收入,可是家里这些张嘴吃的喝的没有少,这不是就有个窟窿了吗,你叫我哪里去拿钱填这个窟窿呢?我又不会象你那样会找钱,只好问你要了。”
“问我要?”田英贞一听这话,气不打一处来,她已经忍了好些天了,之前想着她在哥嫂家一桌子吃饭,一屋过活,若是生了气红了脸,大家都难受,她就忍了。
可她们要钱的理由越来越无理,越来越荒唐,她们这是想把她那点积蓄榨干啊,她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田英贞直直地看着大嫂,“我又没有开钱庄,又没有大风把钱吹到我屋里来,我哪有那么多钱给你?要是没有我,你们家的日子是不是就不过了?”
“可是——”大嫂正要说什么,二嫂来了,她早已在屋外听见了两人的话。
二嫂对大嫂说:“大嫂,你也真想得出来,鸡不下蛋都要问他姑要钱,那要是过两天鸡下了蛋你是不是该拿钱给他姑?他姑啊,你最小的侄女鞋子破得不象样了,她天天念叨说姑要给她做新鞋呢,我说你姑哪有时间给你做新鞋,你看这——是不是你给我几个钱我买些布给她做双新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