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芹贞想到这里,对弟媳说:“妹妹说的是,这些年要不是娘和兄弟你们家的照顾,我们母子俩恐怕都活不到今天。现在我的病好了,也不能再赖在这里,我答应你,地和房子都还给你们,只是你得宽限我些日子,等我找到个去处就走,我——”
她本来是想坚决忍住不掉泪的,可说着说着那泪水的闸门就不由她控制了,眼泪禁不住簌簌地往下流。
弟媳看她这样子,也红了眼圈,她说:“他姑,我也不是马上就赶你走。那田呢,你收了谷子再还给我,这房呢,你另外找到住处再给我,也不能让你们娘儿俩睡外面光坝子上,你也别伤心了,你早就不是斋姑娘了,女人过日子还是离不开男人,找一个吧,啊?”
弟媳说完起身走了,走到门口又回过身来说:“找一个去处,啊?快打主意吧。”
去处?哪里才是我的去处?罗芹贞立在菩萨像前,盯着菩萨慈祥的双目,在心里问道,菩萨默默地看着她,神秘的表情似乎在说,你还是斋姑娘吗?你还有脸来问我吗?
娘家不能住了,婆家呢?严格说来,她没有婆家,朱玉生生前家里有个老母亲和一个弟弟,当年朱玉生离世,她带着儿子回来先回到朱家,老母亲本想留下她,可那小叔子说:“你们婚事都没办就跑了,现在我哥没了,你还带回个儿子,谁知道这孩子是谁的?你算不得朱家的媳妇儿,不能住我家。”
后来,朱玉生的母亲去世了,朱玉生的弟弟也成了家,现在也是一大家人,日子过得也紧巴巴的,她有病的这些年,见着她都躲得远远的,生怕她丢了他朱家的脸,她现在要想回朱家去简直比登天还难。
要另外找个人家,就她这臭名远扬的名声,还带着个儿子,谁会要啊?
天啊!菩萨啊!我能到哪里去呢?
罗芹贞问天,天不应,问菩萨,菩萨不答,要不是想到还有个儿子要她抚养,她真想一死了之。
稻子一天天弯了腰,罗芹贞的心情也跟这稻穗一样一天天沉重起来,这些日子里她的弟媳也没闲着,四处找媒婆帮她找人家,可听说是罗芹贞,好些媒婆连连摆手,说不想去讨骂,有两个想挣点媒钱的媒婆倒是应下这差事,可说了几家男方都不答应,说宁愿打光棍也不愿娶她这杀过人带个拖油瓶的花痴女。
又是一个收割季,田野里热闹起来,到处都是“砰砰砰”的办谷子的声音,仿佛是在为秋收演奏一首节奏鲜明的交响曲。
工作队说了,秋收完了就分土地,田里的人们边劳作边满怀期望地大声议论着分田地的事,这个说想要这块,那个说想要那块,人们盼望着,憧憬着,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罗芹贞也在自己那两亩田里办着谷子,她没有憧憬,她有的只是无奈的等待,等待命运给她的处置。
办谷子这是件重体力活,男人干着不容易,正当她累得精疲力尽时,只见王媒婆一颠一颠地向她走来。
“有了,罗芹贞,有了!”王媒婆兴奋地对罗芹贞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