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是想“碰巧”撞上正在换衣裳的萧霏吧。
百卉大步走出了屋子,方世磊自然是看到了她,觉得这个丫鬟好像有些眼熟……等等,这不是世子妃的丫鬟吗?
方世磊心里咯噔一下,立刻做出一副醉醺醺的样子,歪歪扭扭地拄着拐杖继续上前。
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百卉眼中闪过一道冷芒,走下了台阶,福了福身道:“表少爷,这里是内宅,还请回避!”
“大胆奴婢,这里是本少爷的家,本少爷哪儿不能去?还不给本少爷让开!”方世磊大舌头地骂道,然后粗鲁地用力一推,试图把挡路的百卉推到一边,不想自己的左腕被对方一把攥住,原本的冲势被顺势化解。
百卉也不与他客气,一拉一扭,只是眨眼间,方世磊就感到右臂一空,自己的拐杖被人生生夺走了,他一个踉跄摔倒在地,痛呼着骂道:“哎呦!好你个贱婢,竟敢对本少爷动手!”
真是污言秽语!百卉心中不屑,脸上故作惊讶地低呼道:“表少爷,您怎么摔倒了!”她作势去扶,但是右脚却趁机在他旧伤未愈的右小腿上狠狠地踩了一脚。
这一下,是真疼了!
方世磊发出杀猪一样的惨叫,几乎掀翻屋顶。
这时,一阵挑帘声响起,萧霏快步从内室中走出,她依然穿着那件已经弄脏的衣裳,衣袖上的一大片汤渍很是刺眼。
她看着跌倒在院子里的方世磊,瞳孔微缩,而这时,方世磊早已忘了装作醉酒,对着萧霏大喊道:“霏表妹,你这丫鬟胆大包天,竟敢对我动起手来!”
经过南宫h近一年的教导,萧霏早不是那个单纯无知、不懂人情事故的小姑娘,一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她一霎不霎地看着方世磊,目光清冷如水,缓缓道:“磊表哥,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我喝醉了!”方世磊支支吾吾地道。
萧霏的目光更冷,如秋日的寒霜一般,她也不想再与如此人品低下的人多言,简直是污了自己的眼、自己的嘴。
“麻烦表哥与外祖母、舅母说一声,我先告辞了!”萧霏淡淡地说了一句,没有再回小花厅的席面,也不打算再去楚氏和方三夫人告别,拂袖离去。
她当然知道如此做极为失礼,但是外祖一家如此卑劣,她真是羞于和他们为伍,一刻也不想多留!
“霏表妹!霏表妹,你听我说……”
方世磊在后方喊叫着,想起身,可是右小腿传来的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让他立刻又倒了下去,冷汗涔涔而下。看萧霏这副做派,此事怕是无法善了!
他得赶紧去和母亲说说,先下手为强才是!
萧霏可顾不上方世磊怎么想,她带着百卉和桃夭气势汹汹地走了,一路上自然也遇上了方宅的下人,其中也包括原来给她们领路的姚黄,可是谁又敢强行阻拦镇南王府的大姑娘呢!
萧霏在二门坐上王府的马车,直接回了王府。
一回到自己的屋子,萧霏就遣退了一干下人,自己躲在屋子里。
柏舟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桃夭便把刚才发生在方宅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柏舟听得是目瞪口呆,一时静默了。人至贱则无敌,这方家做出来的事真是一件比一件离谱啊!
桃夭担心地朝湘妃竹帘看了一眼,心里叹了口气:现在也只能等百卉姐姐把世子妃找来了。
一炷香后,南宫h就随百卉步履匆匆地赶来了。
桃夭挑帘引着南宫h进屋,自己则悄无声息地退下了,忍不住又暗暗地叹了口气。
萧霏侧身倚靠在大敞的窗边,右胳膊搭在窗槛上,小脸压着胳膊,乌黑的眸子在月光下透着淡淡的忧郁与悲伤,仰首看着窗外的圆月。
南宫h在萧霏身旁坐下,没有说话,与她一起静静地赏月。
即便是这大好的月色也无法拯救萧霏低落的情绪。
萧霏重规矩,可是这一次,方三老太爷和方三太夫人来了骆越城,她却始终没有上门拜见,因为她不想踏进方家的门,一直到昨日方三太夫人唤人来请。
这些日子以来,方家做的那些事让她羞愧,让她伤心,也让她心生警觉。
所以,她特意把柏舟留下,反而带上了百卉。
萧霏真得是希望是自己想多了,希望方家没有她想得那般龌龊,可是事实却一再证明了方家的不堪。
萧霏低低地出声了,说道:“大嫂,为什么我会有这么不知廉耻的亲戚?!”她的声音压抑低沉,仿佛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女孩,眼中浮现一层薄薄的雾气。
南宫h看着萧霏,温言道,“霏姐儿,这人心莫测,既然知道他们的不知廉耻,以后敬而远之便是。”
萧霏低着头,没有吭声。
南宫h缓缓道:“霏姐儿,你还可记得我的四妹妹?”
南宫琳……萧霏眨了眨眼,她还记得她在王都时,南宫琳好像和广平侯府的公子定了亲。
南宫h也不怕家丑外扬,把南宫琳如何从南宫琰手中抢了这门亲事的事简明扼要地告诉了萧霏,最后叹道:“虽然四妹妹与我是隔房的姐妹,但在外头看来,我们都是南宫府的女儿,就是‘一荣俱荣,一辱俱辱’。霏姐儿,你可会因为我四妹妹行为不端而看不起我?”
“大嫂,当然不会!”萧霏急急地抬起头来说道,然后怔了怔,一瞬间豁然开朗。
是啊!方家是方家,她是她……
就算她的身上流着方家的血,她也与那些人不一样。
想到这里,萧霏乌黑的眼眸中又闪现了珍珠般的璀璨光彩。
南宫h暗暗松了口气,说到底,霏姐儿也就是一时钻了牛角尖,想开了就好。
方家三房确实卑劣,但方家并无过,更何况,不止是萧霏,就连萧奕的身上也流着一半方家的血。
这时,外面传来桃夭的声音:“大姑娘,世子妃,王爷派了桔梗姑娘过来,让大姑娘过去外书房。”顿了一下后,桃夭继续道,“方家的三太夫人、三舅夫人还有磊表少爷正在王爷那里。”
南宫h眸色一沉,站起身来说道:“霏姐儿,我随你一起过去。”
就算他们不来,这件事她也不会善罢干休,总不能让这些个不要脸的东西以为堂堂镇南王府的大姑娘是任由他们随便可以算计的!
萧霏轻轻地应了一声,柳眉微蹙,面沉如水。
两人稍微理了理衣装,随桔梗一起去了镇南王的外书房。
镇南王正大马金刀地坐在书案后,而方三太夫人楚氏和方三夫人隔着一张案几坐在窗边的圈椅上,至于方世磊则拄着拐杖跪在地上,形容看来有些狼狈。
看到萧霏身旁多了一个陌生的小夫人,楚氏立刻猜到对方应该就是世子妃,心里顿时更加紧张了,听说世子妃厉害的很,不会拿自己出气吧?
“见过父王!”南宫h和萧霏只对镇南王福身行了礼,完全当楚氏婆媳不存在。
“霏姐儿……”楚氏硬着头皮说道,“霏姐儿,你表哥不是故意的,他今晚喝多了,有些醉了,这才晕头转向,也不知道自己到了哪儿。霏姐儿,反正也没有冲撞到你,你看在外祖母的面子上,原谅你表哥吧。”
萧霏沉默着,面无表情。
见场面有些尴尬,镇南王轻咳了两声,说道:“霏姐儿,你表哥确实有错在先,但也是无心之过,依本王之见,此事就这么……”
“父王此言差矣。”南宫h面露愠色,打断了镇南王的话,说道,“男女七岁不同席。儿媳从前在王都的时候,各府皆有规矩,府中公子一旦年满八岁就得搬去外院,平日无事不得私入内宅。古人云:以礼治家方为齐家之道。儿媳深以为然,也不知南疆如何?”
镇南王岂能让儿媳妇觉得南疆不如王都,应道:“当然也是如此。”
“那就奇怪了。”南宫h似笑非笑地望着方三夫人,“敢问方四公子今年贵庚?”
方三夫人急忙说道:“世子妃,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我家磊哥儿和霏姐儿两小无猜,一起玩大的。今晚是家宴,没有外人,便也没太拘着磊哥儿,说来也是我太疏忽了。”
“呵。”南宫h嗤笑一声,说道,“原来贵府的规矩是能随意改的啊。男子可以在内宅任意走动,也难怪会闹出兄占弟媳的丑事来!”
方三夫人脸色一变,“世子妃,你身为晚辈怎可私议长辈,简直太放肆了!”
“长辈私德不修,晚辈自然可议。”南宫h冷冷地说道,“更何况,方家行事不端,也是丢了我们王府的脸面。”
南宫h的这句话让镇南王深以为然。
这些日子以来,方家的丑事一桩接着一桩,让自己这个镇南王在南疆可谓是颜面扫地。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敦促方家整顿家风,可现在看来,他们这是把自己的话当作耳旁风了?
见镇南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方三夫人心里不由有些紧张,连忙道:“王爷,自打您下了严令,我们府上上下下都不敢有所怠慢。”
南宫h微挑眉梢,说道:“这么说来,贵府已是规矩森严?”
方三夫人抬头挺胸地回道:“自然。”
南宫h厉声道:“既然规矩森严,方四公子还私闯内宅,莫非是故意的不成?!”
“你……”
方三夫人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这时也意识到自己是让南宫h给绕进去了。
承认自己府里规矩松散,那就是表示他们对镇南王的严令置若罔闻,若是坚持府里规矩森严,那就是承认他们故意纵容磊哥儿私闯内宅,算计萧霏。
南宫h简直太卑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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