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离得远看不清楚,等走近了才发现,男人抱着脑袋的手腕处也破了一大块,关节都有些肿了。陈若玟把他的袖子往上挽了一小截,从口袋里拿出一包湿纸巾,擦了擦他伤口的血迹和沾染的沙土。
“我身上只有一包湿纸巾,先跟我去车上把伤口简单处理一下,回去我再带你去找医生,看骨头有没有伤到。”
潘潘慢慢从膝盖里抬起头,陈若玟便看到了一张脏兮兮的脸。
她叹了一口气,又抽了几张湿纸巾,帮潘潘把脸擦干净。
“你这是干什么去了,怎么脸也弄得这么花?走了,回家洗澡,换衣服,把自己收拾干净。”
潘潘坐在地上没动。
陈若玟又蹲了回去:“怎么了?”
潘潘动了动嘴唇:“我没有家。”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膝盖。
“双星的宿舍,清水和花满庭的房间,都不是我的。那是为了方便照顾你安排的一个住所,不是我的家。”
“我没有家了。”
“我输了,所有的东西都要给下一个人。就像我当初接手师父的资源一样,宿舍钥匙要给小贺,所有的房间都会换成他搬进去。房子要给他,车钥匙也要给他,以后跟着你的人也会变成他。”
“没有一样东西是我的。”
“然后陈董会给我一笔钱,二十年前给了我师父一百万,现在物价上涨,给我的可能会多点。说不定会给我一千万,这笔钱是我可以拿的。然后让我退休,回家养老。”
“可是我没有家啊。”
“我没有家啊。”
“我找了好长时间,都没有找到我的家,小姐,我的家在哪啊?”
“我来了星星屋,我以为这里是我的家,可是不是。付妈妈又有了好多孩子,这里没有我的房间,没有我的床,没有我的任何东西。它只是一个暂时性的收容所,就和陈家一样,可以让我待一阵子,但到了时间我就得走了。”
“可是我该去哪呢?”
“我的家到底在哪啊?”
被抛弃的人往往对“家”这个字有着强烈的执念。
潘潘曾以为星星屋是他的家,陈家是他的家,陈若玟和陈立万则是他的亲人。
直到他输了,把所有的东西交接给小贺的时候才发现,保镖原来只是他的一份工作。现在工作结束,雇佣关系不存在了,他的家和家人一刻之间全都没有了。
他曾经以为是家的那个地方回不去了,他曾经以为是家人的那些人以后也许再也见不到了。
就和三十年前来的时候那样,他什么都没有。
在陈家得到的一切都不是他的。
“谁说你没有家了?我给你买了那么多房子,那都是你的家啊。那些都是你的东西,不用给任何人。”
“那不是家,是房子。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只是一个空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