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双方对峙,恰在此时,街巷一端有马蹄声响起,众人扭头,只见一匹高头骏马卷尘而来,那马通体雪白,骨骼神骏,当是匹难得的坐骑。
陈遥对马匹并不上心,倒是一眼瞅见了打马而来之人——却是那鱼家千金鱼寒酥。
一见此人陈遥心里便是一咯噔,他大概能猜出今早这一出是怎么回事了。
果然,鱼寒酥人还未至,便扬鞭自远处喊道。
“萧大哥!”
遥见来人乃是鱼家千金,为首持刀那将领当即排开人群,快步迎上马匹,待至跟前,陈遥见他双手一叉,躬身行礼道:“末将见过鱼大小姐!”
鱼寒酥的神情有些古怪,不知是清晨的寒风过于冷冽还是心中积郁难平,陈遥见她一脸愠怒,翻身下马也未与那萧姓将领搭话,而是杏目圆睁,学着陈遥的样也在众官兵身侧扫视。
没跑了。
看到这一幕陈遥心里顿时亮得跟明镜一般,他就说自己这些时日好像也没得罪过什么人,被人针对还真是冤枉,而今这人还调动官兵前来围剿,那没的说,肯定就是那小子没跑了。
果然,鱼寒酥还没瞪上几眼,便自人群中走出一锦衣少年来,打眼细看,不是那鱼家大少鱼凡信还能是谁?
鱼凡信这当口脸色也极为难看,不过和鱼寒酥不同,他这脸色绝大部分是尴尬而非愤怒,大概于众人前被自家妹妹训斥这种事让他感觉很是丢脸,但如今事情败露,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好在鱼寒酥也并非想象中那么不近人情,见鱼凡信一副恹恹模样,瞪了他几眼倒也没高声训斥,而是转身冲还在一旁叉手作揖那将领说道。
“城中昨日出了命案,萧大哥不带人护在阿爷身侧,反倒领兵往这城南而来,莫非这缉拿凶犯之事要比阿爷安危更为紧要?”
这话一出,为首那将领当即“噗通”一声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更是高过头顶,只听他瓮声瓮气回道:“属下不敢!”
“谅你也不敢!还不速速收兵赶回鱼府,若是被阿爷知道你擅自出兵,仔细你的皮!”
就这简单几句,先前还将整座府邸围得水泄不通的数十名兵卒转眼便散了个干净,晨风拂过,街巷内外登时显得空旷寂寥了许多,整个院门前更是只剩下陈遥与这鱼家两兄妹。
这鱼寒酥年纪不大,手段倒是不小,方才那一番操作更是让陈遥对其刮目相看,他本以为鱼寒酥会当街斥责自家兄长,现在想来,反倒是自己落了下乘。
“陈某见过鱼姑娘。”
不过好在也没闹出什么大动静,陈遥当下也明白了事情原委,没的说,大概是自己出了圣人小院便被这鱼家小子给盯了稍,虽不知他昨夜是否也在城北,但能这么快便找到自己,还集结了自家护卫前来兴师问罪,那多半是知道了点什么,也就好在这鱼家大少没什么本事,要不然还真坏事了。
“谁是你鱼家姑娘,你——”
“凡信!休得无理!”
当下再无旁人,鱼寒酥一双美目再次圆瞪,她恶狠狠打断了自家兄长的话茬,转身冲陈遥拱手行了个武人礼,有些无奈地回道。
“惊扰了公子休息,还望公子见谅。”
看得出鱼寒酥这小妮子是在袒护自己,但她这态度又让陈遥感觉有些不对劲,能在这濮州城内肆意纵马,又拜入圣人门下,而且府上还专门配有一队护卫,如此看来这鱼家在当地应是来头不小。
既然如此,这鱼寒酥对自己的态度就有些问题了,自己若也是差不多的身份那还有想头,但自己无非就是一乞丐,根本担不上她如此礼遇,莫非……
莫非这丫头也看上自己了?
呃……应该不能,陈遥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蓬头垢面不说,一身破衣烂衫全然没有风度翩翩、玉树临风之感,都不说面前这鱼大小姐了,哪怕当日舍身救下那小娘子估计也不会多看自己一眼,如此一来……
大概是吕老圣人私下交代过什么,又或者这鱼家小姐拾得大体,不愿见自家兄长和一乞丐过不去,毕竟这多少有损家族颜面。
这么一想陈遥倒也释然了,当即一拱手,笑言道:“鱼姑娘言重了,某等不过是寻一荒宅栖身罢了,谈不上休息,倒是不想闹了些误会,还劳烦鱼姑娘亲自出手解围,陈某惭愧,在此谢过。”
听陈遥这么一说,鱼寒酥手握马鞭微微侧头朝院内瞟了一眼,果见数名蓬头垢面的小乞儿躲藏其间,当即眼轱辘一转,坦言道。
“公子无需多礼,薛大人与家父乃是至交,如今濮州城内即将戒严,进出甚为不便,既如此,那公子便在此处暂歇便可,在此期间寒酥会遣人前来,衣食住行等琐事公子大可放心。”
“寒酥你——”见鱼寒酥为一乞丐如此慷慨,鱼凡信再次开口想要阻止,不过话头仍是被自家妹子的眼神阻断。
陈遥闻言抬头看了看天色,估摸着大概也难在封城之前离开此地,当即便一拱手,谢过了鱼寒酥的好意。
这样一来其实也好,若是被困城中,唯一的问题便是果腹,既然鱼家大小姐都这么说了,那陈遥也算是没了后顾之忧,至于为什么凭什么图什么,日后再做计较不迟,反正估计未来一段时间还得和这鱼家两兄妹打交道。
简单寒暄几句,鱼寒酥便拉着自家兄长策马离去,陈遥也没太过在意,倒是城中巡戒追捕的官兵越来越多,看来死了个道士还真不是件小事,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陈遥便再次领着果儿等人重新回到宅院之中,挑了间僻静屋子,将众人安顿下来。
陈遥没什么感觉,倒也乐得随波逐流,只要身边这群孩子没什么大碍他都没什么问题,倒是果儿有些忐忑不安,毕竟生在这个时代,许多事情果儿看得并不像陈遥这么开,虽说濮州城她也进过几次,但到底身为乞丐,果儿从未敢自城中逗留,如今听说城门已闭,显然有些不知所措。
打破阶级观念到底还是比较困难,陈遥也能理解果儿及一众孩子为何担忧,他也没觉得烦闷,反倒认认真真安慰起这群孩子来,长说短说说了好半晌,总算让果儿等人放下心来,让他们明白了这濮州城里没人会针对他们。
“放心,等到戒严结束,陈哥哥便带你们离开这濮州城,在这期间你们就好好待在这宅院里,其他事情交给陈哥哥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