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里一共是五户上等上,三户上等中,六户上等下。怎么会没有?”于得炳代何绍云答道。
晁里长看着何绍云说道:“从来没听说过啊,今年不是按黄册征收吗?”
何绍云坐在一边没有说话。于得炳接着回答道:“现在听说也不晚。今年还是老规矩,按白册征收。这是规定!”
这种事只能是我为鱼肉,人为刀殂。既然官府是这样规定的就只能按规定来,要是抗着不缴,最后吃亏的还是里长乡民们。前不久的何绍云就是如此,晁里长只能认了。
晁里长和自己里的户主把这规定讲后,顿时那些被定为上等户的乡民们不干了。
“啥?怎么还是上等户?我今年可是使用了钱的!”听说自己家被定为上等上,王满仓直接嚷道。乡民就是这么直接,行贿这种事丝毫不避讳,直接就嚷上了,搞得于得炳和何绍云一阵尴尬。显然于得炳没有少拿这种好处。何绍云就比较冤枉了,这次核编白册是上任粮长齐鸿福搞的,与他没有丝毫关系。
不过周围的其他乡民替他们解了围:“王满仓,你把钱给了齐鸿福,齐鸿福花钱不办事,要找你只能去大牢里找他了,要怪只能怪你倒霉。”
众人一阵哈哈大笑,自此之后,再无人出来说话反对。
何绍云见众人不再反对,便开始唱名,按册缴粮。
“蒋得福,上等小麦一石七斗四升三合。”何绍云首先唱道。
“俺还的粮食不够。”蒋得福憨直,他缴的粮食比黄册上多了不少,但也不敢说不缴。
“今天有多少交多少,明天再来补缴。”何绍云道。
明朝在征收税粮时,在现场都会预备若干个一斗、两斗、五斗、一升、二升、五升的木质量具,用这些数字可以组合出任意的数字。
蒋得福杠着口袋向一个写着一石的斛中倒入小麦,直到粮食超过斛壁,在斗的上方堆起一个圆形的粮堆,满得不能再满为止。
于得炳抓了一把粮食,算盘一拔弄随即说道:“粮食太潮,打九折,实缴一石九斗四升。”
这就是标准的睁眼说瞎话了,从收麦子到缴税粮,中间隔了差不多三个月的时间,此时正值夏季,粮食都已经晒干,哪里会太潮?但乡民早已习惯了这些污吏们的做法。打九折这已经是很“公平”了,自然也不再反对。
量好粮食,何绍云指挥家丁将斗抬进仓库入库,这时候于得炳喝止道:“慢着,这样可不行。”
两家丁停止动作,于得炳拿出一把铜尺,在斛口上一刮,斛口上面的粮食便被刮在地上。然后他挽起长衫,向后退了十来步,气运丹田,跑步向前,飞起一脚朝那斗猛得一脚踹去,斛内的粮食又掉落了一部分,经此一踹,斛内的粮食实落了一些已经低于斛沿。众乡民纷纷去捡掉在地上的粮食,于得炳喝道:“别捡别捡,那可都是损耗。”
这都是老规矩了,乡民也是司空见惯。蒋得福只得再补上掉落的粮食。
于得炳对那两个家丁说道:“瞧见没有,这样粮食才密实,量出来的才准确。”
这就是传说中的“淋尖踢斛”。